老上海民国街情。
万墨林是杜月笙的一个管家，而且我们通过一些资料就会发现，万墨林的确是一个相当忠诚的人，一直都在照顾着杜月笙，直到其去世之后，他才有了自己的生活。这足以见证，他们之间的情分是非常深的，当然这种情分也不是平白得来的，两个人之所以能够走得这么近，也与他们之间的某些特殊的经历和关系有关……
杜月笙
這年頭大陸關於杜月笙的文章多起來了，似乎人們沉睡了七十多年，一覺醒來，發現民國時期上海灘的流氓并非想象地那样粗鄙豪横，在他们身上或许更有江湖襟抱，更守信諾，更有分寸感和人情味。
關於杜月笙的文章，不管褒貶，已經充斥書林，但上海話說，“紅花雖好，亦要綠葉陪襯”。杜月笙再厲害，也少不了他手下的一幫兄弟。今天，且不谈他的老搭檔黄金荣、金廷蓀和張啸林，更不提他的“小八股黨”——暗殺中共烈士汪壽華的“四大金刚”顧嘉棠、芮慶榮、葉焯山和高鑫寶，只談跟随他四十多年，忠心耿耿，患難舆共的杜門第一紅人萬墨林。
01
初進杜門
萬墨林早年和杜月笙一样，也在一家水果行當學徒，後来又到一家銅匠铺打工，起早摸黑，辛苦工作了十年，一無所成。
十九歲那年的某一天，他的小脚母親從浦東高橋鄉下，步行到十六铺某水果摊告訴他，他的表哥杜月笙在上海發跡了，在法租界開了大公司，每年來鄉下施捨瘀美水、行軍散、棉衣棉被，還在高橋建了二十三座石橋……
因為萬墨林是杜月笙母親的嫡親侄子，俩人是姑表兄弟。後来，萬墨林舆杜月笙堂兄的女兒结婚，成了親上加親名符其實的死黨。從辈份上算，杜月笙既是萬墨林的叔岳丈，又是表兄弟。萬墨林進杜府後，随小一辈的身份按上海人的習惯，喊杜月笙“爺叔”，這稱呼喊了一辈子。
杜月笙年轻時像片。
萬墨林刚進杜府，杜月笙先安排他服侍自己的正房夫人沈月仙。沈好抽鸦片，萬墨林先從學烧煙泡做起。
沈月仙為了试探他的诚實度，趁萬墨林出門之際，故意把一张五元銭的钞票放在扶梯口。萬墨林進門看見鈔票，扯開嗓子喊道：“啥人咯鈔票落在此地！”一声高喊，沈月仙聽了，忍不住笑道：“好了，好了，拾起来把錢还给我。”舊社會學徒進門，主人往往都會用這個辦法來试探他們的忠誠度。
02
戴笠和杜月笙的交往
萬墨林雄生得虎頭虎腦，塌鼻梁，其貌不揚，也没有读過多少書，但會鑒貌辨色，且為人勤快老實，办事能揣摩主人的心思。在服侍沈月仙的一段時間後，杜月笙把他調到自己身邊。據説，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能够記住190组電话號碼，杜月笙需要時，他能够脱口而出，因此，杜月笙对這位表兄弟十分中意。
卻説杜月笙一生的事業，以及他在抗戰中的功勋，是和戴笠分不開的，至於他如何與戴笠結緣，幾十年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這事相信萬墨林的回憶是可信的。他在回憶錄中說：“關於戴雨農和杜月笙兩位先生的結識經過，幾十年來，曾有各種傳說，渲染附會，神乎其神。這些誠然都是很好的小說和戲劇材料，但與事實真相，相距太遠。如今，當年杜戴會晤，在場的四個人中，杜月笙、楊虎、戴笠俱已作古，惟有我還健在，因此，只有我才能說得清當時經過。”
史載，戴笠在黃埔軍校第六期騎兵科時，就密切注意共產黨的地下活動。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五日國民黨中央宣佈查办共產黨時，他協助中央把潛伏在騎兵营裡的二十多名共產黨一網打盡。由此，在情報界嶄露頭角，青雲直上，被蔣众石所倚重。
前排为杜月笙，后排右二（划圈）为杜月笙姑表兄弟萬墨林。
那時戴笠和楊虎是好友，楊虎對戴笠說，你若要在上海展開情報工作，有一個人非結識不可，那就是在上海灘叱咤風雲的杜月笙。说罢杨虎就打電話给杜月笙，說要带戴笠來和他見面。那次電話是萬墨林接後交给杜月笙的，杜月笙在電話中熱情表示歡迎。
萬墨林在回憶錄中還說：“我追随杜先生四十多年，深深佩服他待人接物的本领，確是天赋獨厚，高人一等。那天楊司令(楊虎)陪同戴先生來訪，戴先生穿一身整齊的西装，長髮中分，梳得相當熨贴。兩只眼睛大而有光，說起話來中肯而得體。他虽然刚刚離開軍校，年紀又才三十出頭，但在杜先生和司令面前侃侃而談，要言不煩，三两句寒暄後，便提出對杜先生的要求，這一切杜先生竟毫不猶豫地答應。
以後，戴笠每隔一段時間和杜先生聯繋，有時來杜府面談。在萬墨林的印象中，杜月笙早期交接的都是一批爱賭博的朋友，惟有戴笠不赌，是朋友中絕無僅有的一位。以後杜、揚、戴義結金蘭（拜兄弟），在民國政治舞臺上大施拳脚，故事就是從那只電話開始的。
03
意味深長的四點嘱咐
在這裡，筆者摘録一件事，彰显杜月笙高超的爲人智慧。
“四·一二”上海清黨後，上海的激进派剩餘势力潜往寧波，和當地势力麇集在一起，鬧得雞犬不寧。某天楊虎和時任清黨委員會的副主任陳群去找杜月笙，要他派一員大將，組織一支“清黨行動大隊”，來肃清□□的残除势力。大陸的話講，就是國民黨反動派要利用杜月笙在上海灘的流氓势力，去镇壓寧波人民的革命運動。杜月笙當然是“閒話一句”，當即就把這個任務交給芮慶榮。
芮慶榮是何許人也？用今天的話說，實在是一個狗屎流氓。他人高馬大，目不識丁，脾氧暴躁，動輒打架。他原是曹家渡一個鐡匠，凴着膽大妄為，無惡不作的個性，在江湖中拼得了一席地位。最早他拜在青幫“通”字輩大佬季雲卿門下，後來和季雲卿閙翻，改换門庭，投靠了杜月笙。
傳說，芮慶榮平時不修邊幅，穿著邋遢，某次他趿着拖鞋去南京大戲院看戲，因這是一家外國人開的高檔戲院，對觀眾的穿著較為講究，他衣履不整，被看門的攔下，丢了颜面。就此恶生膽邊，跟戲院結下樑子，伺機肇事。
幾天後，他用幾只香煙盒子，装了沾过穢物的蒼蠅，然後約了一幫流氓去戲院看戲。戲到中途，一朝令下，流氓們一齊打開盒子，放出蒼蠅。霎時，污穢恶臭的蒼蠅滿場飛舞，场景大亂。戲院报警，因警察抓不到證據，也奈何不了。芮慶榮在上海滩的恶跡很多，筆者舉此一例，足以說明。
芮慶榮出手十分毒辣，殺害汪壽華也是他和高鑫寶、顧嘉棠、葉焯山一起幹的。慶幸他抗戰时就死在重慶，否则共產黨進城，他和高鑫寶、葉焯山一起，五花大绑跪在楓林橋汪壽華被害處吃槍子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杜月笙原配夫人沈月仙。
有傳芮慶榮在重慶時死得也很離奇，先是得了一種怪病，神经失常，六親不認，見人就脱裤子，嘴裡還唸唸有詞：“当老天爺将一碗水端平的時候，我這样的人先受折磨。我見不得老天爺对我作恶，就像我对别人作恶那样……”
話得說回來，芮慶榮雖叛變季雲卿，欺师滅祖，殺人作惡，劣迹斑斑，但自拜倒在杜月笙門下後，他却忠心耿耿，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杜月笙的事，是杜月笙手下“小八股黨”中赴湯蹈火的中堅分子，在抗日問题上也毫不含糊，立場堅定，跟隨杜月笙去了重慶，還算是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
杜月笙派芮慶榮去寧波當“清黨行動大隊長”，是有縝密考慮的。一是芮慶榮手下有一幫不怕死的兄弟；二是他出手兇狠，這次去寧波執行任務，和“四·一二”在寶山路剿滅工人糾察隊同一套路，難免要傷及人命，杜素知芮慶榮秉性無法無天，因此，在其臨行前作了四點嚴厲的嘱咐：
(一)不要忘記自己的出身，只當去幫陳群的忙，切勿以為自己也在做官；（二)公門裡邊好修行，得饒人處且饒人；（三)大丈夫要来去分明，时刻記牢，天底下錢财容易得，名聲最难保；（四)事情完，立刻回來。
妙啊，妙！细细思索，不得不肃然起敬。佩服杜月笙的深思熟虑、知人善用的智慧。對照那些贪得无厌一味蠻幹的家伙，有幾個能懂得這四點嘱咐的深奧內涵？
04
萬墨林留守上海
一九三七年，自上海“八·一三”戰爭打響後，杜月笙在日本人的眼皮下，於十一月二十五日深夜，從浦東的公和祥碼頭，随宋子文、钱新之、徐新六等人一起登上“阿拉密司”英国輪船，去了香港。
随後，萬墨林也潜去香港。杜月笙見到萬墨林說：“墨林，我曉得儂這趟跑出來很不容易。不過，儂只可以在香港玩幾天，然後，儂還是回上海吧。”
當時，萬墨林不明白杜月笙要他留在上海的用意，所以他說：“爺叔，上海公館裡有的是人，看家用不著我。不如我還是留在香港，服侍爺叔吧。”
杜月笙沉吟片刻道：“還是上海用得著儂的地方多。”
對杜月笙的吩咐，萬墨林從不敢有所違拗，只得识趣應答：“爺叔，儂要我幾時回去?”
杜月笙說：“香港地方大，儂就在這里白相一個禮拜吧。”萬墨林又問：“回到上海之後，爺叔要我做點啥事體？”
杜月笙略想了想回答：“頭一椿，凡是漢口、香港去的朋友，儂好好招待，他們有什麼需要，儂要設法做到。其次上海有什麽消息，只要舆我有用的，儂随時寫信來告訴，第三，才是看家。”
萬墨林返回上海後，配合軍统特工参舆了多次暗杀漢奸的活动。但因故事曲折，篇幅有限，老夫忍痛割爱，暂作略去。不過，在暗杀張啸林一事上，萬墨林是知情者。
北京的中央電视臺曾有張啸林遇刺的節目，但與萬墨林的回憶頗有出入，故筆者顺便編錄，以供參考。
与杜月笙接上关系的戴笠（右）。
杜月笙和張啸林本是把兄弟，張啸林當年拜在季雲卿的門下，在青幫中是“通”字辈，有一定地位。傳說，杜月笙早年和別人爭地盤，被打得遍體鳞伤，奄奄一息，幸虧被張啸林救下，给他治病施藥，兩人早先義結金蘭，關係密切。所以，在華格皋路(今寧海西路)的房子也造在一起，雖隔門而居，而院子中間開了扇門，可以走動。
張啸林痞子出身，說話粗鲁，籍着當年的救命之恩，在公眾場合對杜月笙時有不恭，好在杜月笙涵養功夫好，不與之计較。
卻說黃金榮、杜月笙、張啸林，本是上海灘叱吒風雲的青帮三巨頭，在“四·一二”清黨時，配合蔣介石立了戰功，更是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但是随著各自利益和志向的不同，彼此間漸漸露出扦格，开始分道揚镳，直至張啸林被殺。
萬墨林是杜月笙的忠僕兼“自家人”，在杜張頡颃一事上，難免有袒護杜月笙之意，但是從人品和江湖道義來講，杜、張二人有天壤之別，张啸林作恶多端，是可杀而不可赦的一位。
張啸林見利忘義，先是得罪了黃金榮，筆者在《黃金榮臨老入花叢》一文中，交待過黃金榮愛吃懒草，看中比他小三十歳的平劇坤怜露春蘭，抛棄結髪夫人葉桂清，與露春蘭结婚。不久，露春蘭和富家子弟薛二卷包私奔，带走了黄金荣的大半私蓄，一時小報喧嘩，弄得黄金荣大失颜面。
让黄金荣感到自己“颜面无光”的女人，叫露兰春。
後来，由杜月笙出面，請了上海會審公廨的法官聶榮卿調解，案件終得解決，露蘭春歸還擄走的財物，黄金榮签字答應離婚，一場鬧劇就此告终。
這原是一件已經了結的事，但張啸林爲了敲薛二的竹杠，借清黨為幌子，在沒和黄金榮和杜月笙商量的情况下，抓捕薛二，給他套上“共產黨”的紅帽子，進行敲詐。
薛二的父親是上海灘著名的顏料富商。他爲了救兒子，花了二十萬大洋，托人擺平了事。這件事弄得黃金榮很狼狽，他咆哮：“他(張啸林)為了弄錢，把大家已經忘記的事翻出來，讓我出醜，外面傳說是我敲竹杠，難道我黃金榮會要賣家主婆的錢嗎？”
再說清黨結束後，上海戒嚴司令部貼出布告，爲恢復社會秩序，勒令地方武装，繳出槍械。當時共進會剿共的武器，絕大部分是黄金榮、杜月笙、張啸林出资購辦的。清黨結束後，又收缴了不少武装分子的槍械。在這事上，杜月笙誠服國民政府，全力支持戒嚴司令部的命令，恢復地方治安，同意上缴武器。
杜月笙雷厲風行、言行一致，得到共進會同志的一致讃賞。而張啸林卻不同意，自居清黨有功，要求保留一支武装力量及經营鴉片的特權，堅持要把槍械運進法租界，擴充自己的實力……這個問題遭到杜月笙的反對，兩人爭論起来，争论时張啸林出言不遜，使杜月笙當衆難堪。
事後，張啸林為挽回關係，請杜月笙去他鴉片室密談。那天是萬墨林陪杜月笙一起去的，密談那刻，張嘯林把萬墨林擯在門外。萬墨林在門外偷聽，記錄了兩人談話的內容。其大意是，張啸林要繼續做販毒和開賭場的生意，趁此機會，大施拳腳。而杜月笙則表示要迎合新時代，兩人談得不歡而散。
自那次密談後，張杜就此分道，張啸林在福熙路(今延安中路)開設賭場，對外宣傳是黃金榮、杜月笙、張啸林合作經营，用萬墨林的話講：“其實是黃金榮不理不睬，杜先生裹足不前。”
一九二七年，杜月笙被蒋介石召去南京接見，授予少将軍銜。就此他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思想觀念和生活習惯焕然一新。
那時杜月笙已經四十歲了，但決心從頭開始學文化，每天練習書法，抄《三字經》，從不懂握筆，到把“杜镛”的簽名寫得筆墨圓潤，不久就能自批公文和寫便條。有空就請人讀報，探討時事，還請學者和專家來講解政治、經濟、歷史、地理等課程，漸漸地他每天坐在寫字臺邊的時間比坐在牌桌邊的時間還多。
05
暗殺張啸林的內幕
“八·一三”淞滬之戰，上海和江浙一带瀹陷，日本人企圖請一些有影響的人物出山做傀儡，维持局面。這時候杜月笙去了香港，黄金榮又装病不出，日本人把目光就放在張啸林身上。
張啸林出身低微，原是杭州市面上的一個小混混，見此機會，便活躍起來。他在一位漢奸朋友牵線下，和侵華頭子土肥原拉上暗線，洽談合作条件。
張啸林托人傅言，向土肥原提出要當浙江省偽主席，土肥原一口答。張啸林滿心歡喜，準備和土肥原見面，簽署約定。但在見面的地點上，張啸林以爲日本人有求於自己，故而提出先要土肥原來張公館拜會，然後再去虹口回拜土肥原。而土肥原卻老奸巨猾，以談論機密大事，要找一個雙方合適的地點為由，主張在虹口的東湖旅社會面，張啸林略一思考，便同意了。
出發那天，張嘯林帶了八名保鏢和幾位親信，分坐三輛汽車，從外灘過外白渡橋，向虹口駛去。卻說外白渡橋虹口的橋堍，有日本憲兵隊和海軍陸戰隊各自設立的崗哨。張嘯林一行的汽車，過了外白渡橋，先遭到盤查，日本憲兵已经接到土肥原的通知，馬上給予放行，而海軍陸戰隊的崗哨，卻以没有接到通知為由，堅決不予放行。
当年所谓的“上海滩三巨头”，左起：杜月笙，张啸林，黄金荣。当时人言：黄金荣贪财，张啸林能打，杜月笙会做人。
张啸林他們三輛汽車被晾在藓州河橋堍大半天，很是狼狽，市民在私下傳說，張啸林親自到虹口拜見土肥原，要出山做上海市長了，其實這是土肥原設下打擊張啸林囂張的詭計，讓他有苦說不出。
杜月笙在香港知道此事，緊急派人给張啸林傳話，千萬不能上贼船當漢奸！
張啸林對来人用上海話粗鲁回答：“□那娘咯□，老子有奶就是娘！”
張啸林已不可救藥，鐵定要當漢奸了，國民黨軍統决意將其列入制裁名單。關於這點，歷來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礙於张啸林舆杜月笙有二十多年的交情，是把兄弟，戴笠行動前曾向杜月笙徵求意見，杜月笙不置可否，話意傾向同意。而萬墨林的說法是，戴笠很體贴杜月笙，不讓他知道，杜月笙對此事毫不知情。
在暗殺张啸林之前，軍統先在更新舞臺槍殺了他的漢奸搭檔俞葉封。俞葉封被殺後，張啸林見形势不妙，便龜縮在家裡不敢出門。偶爾出門，也是戒備森嚴，僱十餘名保鏢，前呼後擁，分乘三輛汽車，使對方無法下手。一次他的車隊在善鐘路霞飛路遇上紅燈(今日之常熟路淮海路口)，被埋伏在那裡的軍統特務開槍猛射，幸虧他的司機异常機靈，僥倖逃脫。
受此驚嚇，張啸林更是連大門也不敢出，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張啸林還是在家中被射杀了。
關於張啸林被射殺的細節，萬墨林是這樣寫的：
一九四零年八月十四日，那一天保鏢們閒得無聊，在天井裡高聲吵鬧，被张大帥在三楼上聽到。他伸首窗外，厲聲喝駡，吩咐保鏢頭子阿四缴下他們槍械，全都滚蛋。张大帥氣勢洶淘，駡得非常難听，恼怒了一名久已不滿而且槍法奇准的保镖林懐部，他也仰起頭來回駡了幾句，駡得凶性大發時，便拔出手槍一槍射穿了張大帥的咽喉。
张大帥身子朝前一倾，伏在窗槛上氣绝身亡，得年六十五歲。他死後林懐部還不放心，他拔槍飛奔，直上三樓，衝進張大帥的房間。正好有一名張大帥的學生、江蘇偽稅局局長吳金桂，正在房裡打電話報告巡捕房。林懐部手起一槍，迸出了吴金桂的腦浆，又在死了的张大帥身上補了一槍，快步下樓，衡出大門在華格皋路上高聲大喊：“我打死了大漢奸，我打死了大漢奸！”
然後，他站在街上不動，等候法租界的安南巡捕趕來，毫不抵抗，束手就擒。
林懐部因為連擊二人，被判長期監禁，抗戰勝利後獲得釋放。他認為自己殺了大漢奸張啸林，有功於國家民族。所以託人來請萬墨林代向國府說情，讓他也分沾一些地下工作人员的光榮。
對於林懐部的要求，萬墨林唯有婉言拒絕。因為杜先生和张大帥是結拜兄弟，萬墨林自然怕受連累。再則，在他萬墨林看来，林懐部和地下工作根本無關，他殺張大帥和吳金桂，純碎出於泄私憤……
諸位，萬墨林這段迴憶就不可信了，他把林懐部的義舉說成是泄私憤，有失厚道。坊間傳說，林懐部就是軍統通過萬墨林推薦給張嘯林做保鏢的。
萬墨林如此說法，可能是為了護衛杜月笙，有难以启口的隱衷，當然從他忠於杜月笙，撇清表兄兼東家關係的想法，亦可理解了。
據戴笠手下的軍統殺手陳恭樹在《上海抗日敵後行動》P316 中說：“提起張啸林這椿案子，我說是我們軍統局上海區幹的，當然順理成章，毋庸置疑。因為無論是在新聞報道、時事述評、工作報告以及檔案記載中，都做如此認定……在我接任上海區之前，時在（民國）二十七年(1938)，上級對張啸林已經下了制裁令；當我二十八年(1939)八月接任之後，上级乃重申前令，即速尋覓線予以制裁，迨至二十九年(1940)，且一再催办……另在上海區，不知询問過多少遍了，没有一个单位回答是有辦法的。一直到二十九年(1940)六、七月間，才算接到‘行動第二大隊’大隊長趙聖(吉震蒼)的報告，他語焉不詳，只說已經在張某家中佈置了一條內線，也提到就是張某眾多保鏢中的一個，什麼條件都沒有，一待有機會，便可相機行事……”
從上述资料判斷，林懐部槍殺張啸林是受軍統指使，從陳恭樹迴憶中可以證明這一點，至於為何林懐部被抓坐牢，直至抗戰腾胜利後才獲釋，恐怕内中另有隱情。
林懐部槍杀張啸林一事，在報上轟動一时後，便消聲匿跡了。直到一九八四年四月，陳恭樹偶然遇到一位來自香港的朋友。據這位朋友講，他香港的一位親戚，曾經在大陸蘇北“上海第X農場”和林懐部在一起劳改，他是第三大隊，林懐部是第四大隊。
林懐部的下場，真叫人唏嘘，他捨命潜入虎穴，出色完成任务，结果軍統非但没有给予褒奖，反被萬墨林說成“林懐部和地下工作根本無關，他殺張大帥和吳金桂，純碎出於泄私憤……”不幸以殺人罪坐牢至抗戰腾利後才被釋放，一九四九年後又以軍統特務罪繼續坐牢，生死不明，鳴呼哀哉。
槍殺張啸林的故事簡述至此，至於林懐部義士在大陸的最終結局如何，但願有知情人披露其後續行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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