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普鲁士与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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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普鲁士与犹太人

嘉嘉    失败研究所   2023-07-18 17:08   四川

1

在《任正非传》中，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

某名校毕业生，加入华为后几个月，即上呈一封万言书，对公司战略、弊端提出自己的观点。

任正非批复：“此人如果有精神病，建议送医院治疗，如果没病，建议辞退。”

包括任正非在内，普遍的看法是：

刚进华为，对公司不了解，就急于谈战略、改革，为时过早。

确实，公司不需要一个不懂内情还瞎指挥的小菜鸟。

换个角度看，这个故事被长期记得，说明了它的稀缺性。

敢这样上万言书的年轻人，是非常少的。

绝大多数人，只敢保持沉默。

而他们沉默的原因，不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对公司的意见还太稚嫩、太不成熟”。

而是因为“不敢”。

说什么万言书，连小组会发言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这样的大多数人，在任正非的怒骂之下，更感到心安理得。

“看吧，枪打出头鸟。”

“到手的金饭碗飞了。”

“还是不说话比较好啊。”

当然任正非并不是一味禁止员工言论的老板。

在华为的另外一个故事中，研发部的老员工，同样长篇痛述华为研发金字塔困境，老板却号召全员反思、检讨、改进。

本文讨论的重点不在老板，在员工。

研发部这位老员工的作法，同样也是稀缺的。

所以成为历史记载中的亮点，长期被人津津乐道。

而大多数老员工，也仍然处于本能的沉默状态。

直到老板号令：都站起来，都张嘴，都说说。

等到事情过去，沉默，仍然是大多数人的标签。

沉默的，听话的，服从性高的员工，在相当长的时期里，需求量很大。

这其实是与工业社会的发展需求相适应的结果。

2

1765年，欧洲纺织业以“珍妮纺纱机”的问世率先拉开了工业革命的帷幕。
科技、能源注入生产，机器代替人力，机器生产线代替手工劳动，工业社会取代农业社会。
在200多年的时间里，强大的机器生产能力催生了“大量生产+大量销售”的主流商业模式（详情可参阅华章出版社《营销的本质》，作者包政）。在这样的模式中，机器是生产的主角，人是机器的配角。生产线一旦开动，所有人的行为节奏必须跟上。
“普鲁士教育”为流水生产线提供了无数合格的操作工人及其管理者。

“普鲁士教育”模式源于19世纪 初的普鲁士王国。普法战争失败后，普鲁士王迫切希望经由教育获得重生。国王威廉三世在思想家洪堡和教育家裴斯泰洛齐的影响下重建了覆盖全民的教育体系。
从通用知识到分科教育，包括从小学、中学、大学到各类技术学校、高校，为国家培养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医学、建筑、工程等大量人才。这些人才具备专业知识技能，而且服从指挥。他们涌入工厂、军队，为德意志民族的快速崛起提供了重要动力。
这一教育模式很快席卷欧洲，蔓延至美国。19世纪中叶，日本慕名前来取经。20世纪初， “普鲁士教育”模式被清政府从日本引入。之后，“普鲁士教育” 经法国传入俄国 ，再次传入中国。

“普鲁士教育”在“全民义务教育”的基础上，覆盖了全球绝大部分受教育群体。从这一模式中走出来的人才，形成了工业社会最大的群体   - 中产阶级。

“普鲁士教育”模式，将知识分割为不同科目进行教育，听课先行，课后作业、考试，以分数衡量学生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强调遵守纪律、统一行动，重视效率。任务必须按时、按量、保质完成。
这些对学生最基本的要求 ，是工业化生产体系所必须的，也是学生能在蓬勃发展的工业领域谋得一份工作的必备条件。
“普鲁士教育”模式为各国的工业化、现代化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广为流行的现代教育制度，也正是在“普鲁士教育”模式基础上不断优化、调整而来。
沉默而顺从的大多数，源自“普鲁士教育”。这与犹太人的“呱噪”形成强烈对比。

3

犹太人随时随地发表意见的形象在东方和西方都令人印象深刻。

•无论谁在演讲，谁的主场，他们都喜欢实时提问并讨论，毫不犹豫地驳斥对方观点，而不是在演讲结束后再进行。

•他们不会局限于某一个固定主题，更可能从一个问题引出另一个问题，不管对方是否感觉尴尬、刁钻。可以说，他们在用一个问题回答另一个问题。

•他们喜欢投入讨论任何问题。随时准备提问，随时准备发言。

•……

犹太人聚集最多的国家以色列（The State ofIsrael ），其国名在希伯来语中，意思是“与神角力的人”。

甚至有人调侃，犹太人怀疑一切，包括上帝。

怀疑一切的犹太人，占世界人口的0.2%(1400万人/76亿)，却占诺贝尔获奖总人数的22%。

犹太人在科学，哲学，艺术，金融等各个领域都展现出令世界瞩目的创造力，涌现出大批名人。比如：马克思、爱因斯坦、弗洛伊德、毕加索、卓别林、伍迪艾伦、罗斯柴尔德家族、洛克菲勒家族、索罗斯、巴菲特、摩根家族、艾尔弗雷德·斯隆、约瑟夫·普利策、卡耐基、托洛茨基、基辛格、古里安、奥尔布赖特、斯皮尔伯格、冯.卡门、冯.诺伊曼、弗朗克、海涅、门德尔松、大卫·李嘉图、波尔、波恩、费米、卡夫卡等等。

以色列则是人均初创公司最多的国家。

按2020年数据，每1400人中就诞生一家初创公司。以色列的纳斯达克上市公司逾80家，仅次于美国和加拿大居世界第三位。

有300多家跨国公司在以色列开设研发办公室。

以色列是美国以外领先的科技创新中心，著名的“创业之国”。

犹太人惊人的成就，离不开它在长期颠沛流离中形成的、独特的犹太式教育模式。

犹太人的起源可追溯到《圣经 旧约》。其祖先是亚当和夏娃的曾孙-以撒（另一曾孙以实玛利是阿拉伯人的祖先）。

以撒的孙子约瑟被卖去埃及为奴，之后族人因避早灾投奔埃及为奴。经过430年的忍耐，摩西带领族人出走埃及，开启了近3000年的流浪生涯，辗转于世界各地，到1948年终于有了属于犹太人自己的国家 - 以色列。

漫长的流浪生涯中，犹太人不得不以经商为生。商人身份受到封建土地主及子民的普遍歧、丑化，犹太商人被认为狡猾、算计、没有底线、不守规则…而耶稣之死则将宗教仇视重重落在犹太人身上。种种反犹情绪在20世纪德国达到高潮。

这样的民族，居无定所，朝不保夕，不错过一线活下去的希望，必然要早早将生存的智慧传递给孩子，教育孩子早早接受变化多端的世界，直面苦难，勇敢向苦难挑战，这个过程中，勤奋、耐心、胆量、智慧缺一不可。

4

犹太人的教育体系中，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存在 — 拉比。拉比是那些受过正规犹太教育，系统学习过犹太经典（《塔木德》、《塔纳赫》等），学识深厚的人，被视为犹太人的精神导师。
拉比主要传授犹太教教义，执行教规、律法并主持宗教仪式，解决各种纠纷和问题。思考和辩论是拉比工作的主要组成部分。即使是《圣经》，拉比之间也不会刻意寻求意见一致。往往一个拉比评论了另一个拉比的解释，另一个拉比又对上一个拉比的评论进行解释和评论，又来一个拉比对于前面拉比们的评论展开评论……

思辩的风气，从拉比起，渗透到每一户犹太家庭。每到安息日，犹太人家庭团聚的这天，父母与孩子之间会有很多交流，针对《圣经》、《塔木德》等经典进行质疑和讨论。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时时带着怀疑，随时准备争辩，总是跳出所谓的常规、习惯去思考。他可能未必胜任企业螺丝钉的工作，但一定是有自己的主见、独立思考能力和行动力的。这样的人，能不在科学、艺术、文化、商业……各领域最掐尖的部分大放异彩吗？

是的，犹太教育适合“掐尖部分”的工作者。或者说，适合想要冒尖的工作者。对于更多基础的、机械的、重复的、沉闷的、没有太多变化的普通工作，还是“普鲁士教育”的产品更加相应。
问题是，在互联网发展到今天，AI即将横扫人类社会的时候，你想做什么样的工作？你的孩子想做什么样的工作？

如果犹太教育普及全球，不知道任正非还需不需要重金全球招聘稀有难得的少年天才科学家？
当然，公司角度来看，情况还是会有不同的。如果多数员工都能积极主动地思考、讨论问题，发挥创造力，这意味着组织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倾听、筛选员工表达的意见。这样额外的时间需求，对于本身效率就不算太高的大规模公司来说，有点“花不起” 。
也许，“普鲁式教育”和“犹太教育”之间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样的平衡，需要什么的智慧才能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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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肖生克教育，现代教育起源及未来发展

https://zhuanlan.zhihu.com/p/199276508?utm_id=0

[2]经济观察报，以色列：“虎刺怕”的“创业国家”（上）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67201342965606329&wfr=spider&for=pc

[3]易小妹，犹太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方法，惊醒很多人

https://zhuanlan.zhihu.com/p/35218830

[4]蕾拉聊以色列，犹太人的教育，你可能学不来

https://zhuanlan.zhihu.com/p/528885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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