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为什么说杭州军事地理功能不仅利于防守，也利于主动攻击？》或者《杭州为什么不仅可以偏安，还具有积极北伐的军事战略功能？》
杭州东北部防卫节点嘉兴：背海而控三江五湖
从顾祖禹的思路——进退自如、攻守兼备——看杭州的防卫节点，大体有两个：一个是嘉兴，一个是湖州。
他说：
嘉兴则接壤苏、松，运道之咽喉也。然而湖州一隅，北逾震泽，则迫毗陵。走阳羡，可以震建康。西出安吉，则道广德，指东坝，亦可以问金陵矣。是用嘉兴不如用湖州之为便利也。
对比来看，他的看法是湖州比嘉兴对于杭州还重要，而且这个出发点是从进攻性态势看的。
所以我们先来看看嘉兴。
嘉兴，别称“禾城”，今天为浙江省地级市，长三角城市群、上海大都市圈重要城市、环杭州湾大湾区核心城市、杭州都市圈副中心城市、沪嘉杭G60科创走廊中心城市 ，位于浙江省东北部、长江三角洲杭嘉湖平原腹地。嘉兴处江河湖海交会之位，扼太湖南走廊之咽喉，与上海、杭州、苏州、宁波等城市相距均不到百公里，作为沪杭、苏杭交通干线中枢，交通便利。
(今天的嘉兴市辖区）
顾祖禹评价这里：
府负海控江，川原沃衍。自春秋时已为吴、越争衡之地。岂非以三江五湖，相为襟带【顾祖禹案：《图志》：吴越多山，而湖泽渐其下。崇德居山泽之介，孔道四出。崇德，今石门县，】且滨于海澨，可以出奇制敌哉？拊钱唐之肩背，【缺个字】吴越之肘腋【顾祖禹：《海防说》：府逼近海口，与杭州同患。海宁一卫，尤为要害，】鱼盐饶给，商旅四通，亦江东之雄郡也。
这是明代嘉兴的历史地图。
总的看，这里是地理功能是负海控江，总的地理条件是“川原沃衍”。所谓“负海控江”，就是背靠大海，而可以控制江河。当然这里说的是嘉兴府而绝非紧紧是一个嘉兴府城。所谓控江，是指：吴淞江、东江、娄江共称的“太湖三江”。古时围太湖有五湾菱湖、游湖、莫湖、贡湖、胥湖称之为五湖。太湖下游的入江入海通道，古有吴淞江、东江、娄江，统称太湖三江，分别向东、南、北三面排水。8世纪前后，东江、娄江相继湮灭。从11世纪开始，吴淞江也很快淤浅缩狭。上游来水汇入太湖以后，经湖东洼地弥漫盈溢分流各港浦注入长江。
（嘉兴）
嘉兴
（嘉兴）
（嘉兴市区）
吴淞江，古称松江或吴江、亦名松陵江、笠泽江，发源于苏州市吴江区松陵镇以南太湖瓜泾口，由西向东，穿过江南运河，在今上海市黄浦公园北侧外白渡桥以东汇入黄浦江。与东江、娄江共称“太湖三江”。
娄江，出太湖，穿苏州娄门而东，一路迤逦百余里，由刘家港（今太仓浏诃）入海。太仓上溯至太湖胥口为娄江，自太仓以下又称浏河，浏河口即明三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的首发地--刘家港。全长53.13公里，其中吴县21.63公里，昆山28公里、苏州市区及虎丘区3.5公里。横穿苏州境域腹地，河北为阳澄区，河南为淀泖区，两岸支流港浦众多，水网发达，为苏州市腹部一条重要的引排调节河道。自秦代实行郡县制，处于娄江中段的昆山，有七百多年称为娄县，而太仓则历来有娄东之称。这也是娄江名字的来源。
《水经注》说，太湖之水由淞江（今吴淞江最上游）东北流至三江口，仍然保持东北流向的是东江，折向东南流的便是娄江。娄江流到昆山的东部，又分出一条支流——南北朝时期称作沪渎，东流入海。上海的简称“沪”，正是从“沪渎”而来的。
东江在公元八世纪已经逐渐淤塞。宋仁宗庆历二年（1042年），为了运输官粮方便，动用民力在吴淞江和太湖之间修筑了一条长堤，将河水拦腰截断。几年后又架设吴江长桥，结果使吴淞江流泄不畅，海口终于被淤塞。三江中的娄江成为太湖唯一的入海通道。浩瀚的湖水流经吴县、苏州、昆山、太仓，由浏河口入海。
当时的浏河口外，便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娄江观潮的景色，足以与钱塘观潮媲美。但娄江的价值不仅仅为了观潮。明代永乐年间的“掣淞入娄”水利工程，将吴淞江下游改由娄江入海，使之愈加顺畅。而挟两江之水的刘家港，在三保太监郑和的眼里，却是天造地设的良港。他以此作为起锚港和收泊港，乘长风破万里浪，下西洋与东南亚各国交往，把娄江的名字写进了辉煌的世界航海史。
当代娄江和吴淞江大概流向图
明代娄江和吴淞江
宋代娄江和吴淞江
唐代吴淞江和娄江走势图
我们知道河流在军事上天然是有防御作用的，每一道河流就是一条防御线。当然对于我们这里讲的唐代的故事，似乎这两条河全都没有存在感。因为一句都没有提到。包括大运河也完全被蔑视了，这很好理解。因为任何防线的前提是你得防守，如果守军完全闻风丧胆，溃不成军，那么还是那句话，什么坚固的防线也是纸上的防线，根本不予考虑。
至于其说的五胡，就是指太湖。这里就不多说了，因为地图是非常明显的。
总之看，这里是一个以水网组织成的防御阵地，对北方骑兵是有着非常好的防御功能的。
在这里，他特别提到的一个地方叫石门县。这就与我们的唐代战事有了直接的关系，在我们的故事的时代这里叫“石夷”。属于桐乡。这里，据顾祖禹看才是嘉兴地区的棋眼的部位，是最为关键的所在。也是可以使用奇兵的地方。
嘉兴重镇：石门
（桐乡石门镇）
（石门镇）
桐乡市辖区
说到这里，我们得再接上我们的战事。那就是当刘展占据了太湖周边之后，便派大将张景超引兵攻杭州，而李唐的守将李藏用，从镇江败退下来防守杭州，就是将杭州的第一道防线放在了石门这里。当时这里叫石夷门。可惜的是，在石夷门，打败了李藏用的将领李强。从上图看，这样，李藏用的军队就只能推到了余杭这道防线了。
石门，武康，杭州三地和余杭关系图
杭州形势更加危机了。
石门之起源至少是在2500多年前春秋末年,桐乡一带恰好处于吴越之间，距越的都城会稽（今绍兴）200里，离吴的都城吴城（今苏州）180里，真可谓是“吴根越角”。这一地区实际上，是属于吴国和越国两国的交界地方。越人呢，在此地垒了一堵墙，作为界墙。并且在墙上开了一个门，这就是石门名字之源。《大清一统志》说:尝垒石为门，以防吴，垒石为门为吴越两国之限,或谓之石夷门。所以古时候石门又叫石夷门。2500多年来，此地作为吴越两国的交界遗址保留下来，就是原来垒石弄这条小巷，它是当年吴越分疆垒石为门的遗址。1991年，当地树“古吴越疆界碑”，作为遗址纪念。
那么顾祖禹为什么管这里叫崇德呢？是因为当初这里归崇德县管辖。
明代石门，当时叫石塘湾
石门是镇而没有设过县，但是因为管辖它的崇德县县名改名，所以有些曲折历史在里面。1644年满清入关，到康熙元年，也即1662年。国家趋于稳定，开始重视文治。“崇德”这两个字是清朝皇太极，在关外建立政权，使用的一个年号。皇太极已用过这个年号，后人就必须要避讳。那怎么办呢？崇德这个县名就把它改掉。不再叫崇德了，就把“石门”两个字用在了县名上，就出现了一个石门县。但是这个县还是设在崇福镇，还在原来的地方。“石门”用作县名了，不能再作镇名了，不能再叫石门镇了，就改称玉溪镇，玉溪是指石门这条运河。但是玉溪这个名字是官方公布的，民间都不习惯，没人叫，只有在正式的文件上面叫玉溪镇，老百姓不叫石门镇，叫石门湾，或者叫石湾镇，当地人干脆叫湾里。
叫这个湾里不是没有原因，石门紧邻大运河，就在大运河的旁边。自从隋朝大业六年(公元610年)江南大运河开凿以后，石门这个地方的名称又多了一个“湾”字，“石门湾”、“石湾”，为什么呢？因为江南运河是800里，它从杭州，杭州市京杭运河的终点，从杭州南面过来，到了石门之后，它拐了一个120度的大湾，往东北方向，到嘉兴去了。有了这个运河的大湾，就出现了“石门湾”这个名字。
石门大拐弯
唐代就在石门设了一个驿站，这是官方的。假如你翻过《太平广记》，里面有唐人的志怪小说《通幽记》里面其中有一篇《王蘃》，它说的就是发生在石门驿旁边的一个故事。运河开通之后，使我们这里很快发展起来，经过300多年发展之后，觉得这个地方管理上面有困难了，一方面的好处是使我们桐乡这个地方建制升格了，本来是乡、是镇，到了后晋天福三年(公元938年)，就把嘉兴最西边的七个乡单独划出来设立了一个县，叫崇德县。
乾隆6下江南，都在石门过夜，石门建了一个营宫，也称为石门大营，当时是属于桐乡县管辖的，它就是专门接待乾隆的。足见此地之重要。（石门资料取自当地文化学者叶瑜荪的一次访谈资料。）
我想就军事来说，正是这个大弯，让石门的大运河多了一道防御线吧。不过，从地图看，大运河弯的西侧河道更加密集，这还是我们当今的卫星图的结果，如果放在古代这里情况肯定更甚。
难得三角地，石门
同时我们看嘉兴以北靠近太湖地区也是水网纵横，当然这也是今天的地图，如果是古代，水网肯定更密集，水的面积更大这就意味着从北来，到石门这里可能是个陆地相对多点的地方。而其南面则同样是水网密集了。这个地方多点，对于大军来说其实再水乡地区尤为重要，特别是辎重的堆放，防御公事、安营扎寨，都得地皮。这对于南下攻击杭州，或者是杭州对外防御必然都是一个重要的基地性质地方。当然，还有路程远近的问题。据说当时如果从杭州方向出发，落脚点正好在石门镇。估计是一天的路程。再加上其大运河拐弯之处，就更显重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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