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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叶浙江的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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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 23: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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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叶浙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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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为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必须与不同圈子的人们发生多种联系。身处边缘的群体为了维系自身的存在,更需要依赖与外部群体的关系网络来改善自身的不利处境。史实表明,清代中叶的海盗在这方面表现得游刃有余。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扩大自身与海上其他社群的关系网络,并在相生相克的利益争夺中维系和扩张自己的势力。

  

海盗问题既是一个政治史的课题,也涉及社会史、海洋史的相关问题。以往的研究囿于政治史的范畴,多侧重于政治、经济等外部因素的探析。但对于海盗群体本身的经历则较少关注。

  

本文以浙江海盗为例,从生态学的角度来考察海盗滋生的原因,侧重地域文化因素的分析。在此基础上展开对海盗发展、鼎盛及消亡历程的描述,并将这一过程放置于水上世界社群关系网络中加以考察,从而,最终对海盗滋生及维系自身存在的问题做出解释。

  

中国是农业大国,也是海洋大国。在传统中国社会,海洋往往被中央政府所忽视。然而,大小规模不等的海盗活动一直是中国海上生活的常态。当海盗活动对沿海社会构成威胁时,政府不得不倾力清剿,一旦剿灭大股,其注意力又回到陆地,这种状况周而复始,一直到西方人从海上打开国门。

  

所谓海盗,是指那些脱离或半脱离生产活动(尤其是渔业生产)、缺乏明确的政治目标、以正义或非正义的暴力行动反抗社会、以抢劫勒赎收取保险费为主要活动内容的海上武装集团。以往学者关注清中叶的中国海盗,主要是福建的蔡牵、朱濆,以及广东的郑七、郑一、郑一嫂、张保仔和郭婆带,他们不但规模大(都曾发展到一万到数万人的规模),而且有比较明确的政治意识(蔡牵等人曾经称王,郑七等人曾是越南海军)。地处中国沿海中心位置的浙江,岛屿众多,港汊纷歧,海盗活动由来已久。清中叶,福建的蔡牵、朱濆形成洋盗大帮,活跃于闽浙沿海,但人们的关注点主要在于福建与台湾,很少关注他们在浙江的活动。至于浙江的“土盗”,更是为人们所忽略。

  

乾隆末年台湾林爽文叛乱,浙江水师奉调入台平叛,浙江海防空虚,土盗、洋盗乘时而起,越南“夷盗”也乘机闯入,三股势力相互纠结、兴衰更替,与清军水师相持二十余年。虽然同期闽粤沿海海盗更为猖獗,但考虑到相关研究较多,而浙江海盗是这一时期海盗研究的一个薄弱环节,本文即以此为视角,揭示这一时期浙江海盗的兴衰。



一、浙江海盗生成的社会背景

  

以往史学界总是把盗匪、农民叛乱视为阶级矛盾的产物,这种观点在学术研究日益多元化的今天看来,很是偏颇。实际上,某些信仰可以使叛乱随时发生,比如明清时期的白莲教往往成为暴力的载体;某些特定的地理和生态区域更容易发生动乱,农民叛乱是对糟糕的地理生态威胁的合理反应;此外,领袖的魅力总是导致动乱、叛乱发生的最重要因素。

  

清中叶的浙江海域,包括杭州、嘉兴、宁波、绍兴、温州、台州六府。自杭州湾向南,浙江海岸线绵延2000多公里。浙江海岸支离破碎,港汊纷歧,岛屿众多。据统计,浙江沿海面积大于500平方米的海岛达3000多个,占中国海岛总数的40%。浙江海洋生物资源异常丰富,舟山渔场闻名遐迩。不仅浙江本地渔民为数众多,外地渔船来往浙江渔场者也十分频繁。

  

渔盐相依,水产品的储运离不开食盐的供给。浙盐以嘉兴产盐最多,黄岩次之。由于清廷长期实行食盐专卖政策,导致私盐泛滥,私盐贩子往往与渔船、海盗建立起长期合作关系。

  

优越的地理位置与渔盐之利推动了浙江造船业的蓬勃发展。唐宋以来,宁波、温州就是全国闻名的造船中心。清代开放海禁之后,宁波船在对日贸易中迅速取代福船,成为对日贸易的主角。

  

造船业的兴盛,又推动了对内、对外贸易的发展。明清时期,宁波船在国内就发展出北至辽东、南至海南的贸易路线;在国外,已经发展出浙江——东南亚——日本一线的三角贸易。对外贸易的繁荣,使得宁波成为一个著名的区域经济中心,乍浦港则成为对日贸易的第一大港。

  

从上面的描绘来看,浙江沿海是一幅不错的升平图画。但是,以下几个因素使得浙江成为一个随时令朝廷头痛的地区。一是满汉矛盾。清初浙江是郑成功抗清的前哨阵地。江浙士人与朝廷颇有隔阂,清前期的文字狱很多都与浙江有关。影响所及,浙江发展出一种独特的朱天菩萨信仰,实际就是怀念明故帝崇祯。另外,陆上会党势力往往以“反清复明”为目标,海盗势力受其影响,往往称王称侯,打出“光明”、“天运”年号。二是官民矛盾。江浙素为天下财富之区,朝廷依赖甚重,而压榨亦深,至于清中叶,浙江贪官污吏层出叠见,民不堪命,被迫为盗;相应地,官员腐败,导致军队的战斗能力下降。三是民间矛盾。浙江民间好勇斗狠、械斗之风很盛。温州、台州山地居多,宗族势力较大,每因口角婚姻、山产祖墓、赌博赛会等发生械斗,官府查拿,被追捕者往往遁入山林湖泽为匪。

  

南来北往的商艘货船,令心怀不轨者艳羡。支离破碎的海岸线、路线纷歧的港湾与星罗棋布的海岛,为海盗的神出鬼没提供了合适的地理条件。陷于困境的渔民、农民等,成为海盗队伍取之不竭的后备军。清廷水师的腐败无能,客观上推动了海盗势力的壮大。

  

乾隆末年,由于东南沿海经济日益困窘,社会矛盾日渐突出,浙江海盗活动出现不断上升的趋势。

  

浙江海盗的成分相当复杂,以渔民、水手等从事海上职业的人居多,也包括其他生活于陆地的人群,“有冤抑难伸,忿而流于寇者;有货殖失计,困而营于寇者;有功名沦落,傲而放于寇者;有佣赁作息,贫而食于寇者;有知识风水,能而诱于寇者”。在广东,“海盗非别有种类,即商渔船。是商渔非盗也,而盗在其中,我有备则欲为海盗者,不得不勉为商渔;我无备则勉为商渔者,难保不阳为商渔而阴为海盗”。渔民、水手的生活极不稳定,稍遇灾害变故,生活就会陷入困顿,有些人就铤而走险当海盗。清人曾镛指出,海盗多为“海滨失业无赖之徒,或托捕鱼,或称水手,或隐为耳目,在岸侦探。地方不察,遂至成群聚党,旁午各出”。一旦成为海盗,他们往往逼迫虏获者加入其队伍。故而,海盗开始时的规模甚小,一旦得势,便会迅速发展。一些远离官方有效控制的地区,特别是沿海岛屿,从事海盗活动几乎成为当地人主要的谋生手段。浙江沿海的岱山、洋山、勒渔山、小乍浦山等岛屿居民,“或数千人或数百人不等,其中有甘心为盗者,有胁逼为盗者”。

  

从嘉庆十年初浙江巡抚阮元审理的一批海盗案件中,我们不难看出海盗们的真实身份:“李阿虎约同渔伴七人坐船出洋采捕。……李阿虎起意为盗,过船行劫一次。又陈阿陇系临海县人,因在海山砍柴,起意同先获正法之吴阿品在九龙江外洋过船行劫一次。又郑洪鼎系宁海县人,听从在逃之卢加堂约至现获已故之杨万生船内入伙,同在孝顺、牛头等洋过船,迭劫二次。又张清标(等9人)并闻拿投首之李子忠,各被李阿虎、陈阿陇、卢加堂并土匪陆统及黄奎帮盗伙潘美舵先后邀约,拉劫上船,胁逼入伙,各在船接赃一次。又谢阿汤先因带匪觅取淡水,与黄奎帮盗认识,后代渔户向盗买取免劫票照,得受谢银。又许兆先买有食物济匪,得过洋银。周大兴(等18人)并自行投首之吴清松……均被盗邀约,掳劫上船,逼做拉篷、起椗、洗衣、炊爨、服役等事。又庄长、林拂二名,被胁鸡奸。又李文受等九名,均属难民。”

  

除了邀集同伙之外,海盗还要获得作案工具,最主要的无外乎船只和兵器。海盗船只除了直接用渔船作案外,主要依靠抢劫渔船商艘,后来海盗大帮形成,实力强盛,则委托造船商专门打造大船。

  

小帮海盗的兵器相对简陋,多以容易获取的刀棍、鱼叉为主,也有少量适合远距离攻击的鸟枪。大帮海盗的兵器来源较为多样,有的自己打造,有的系抢夺商艘兵船所得,甚至有从水兵手中高价买卖所得。海盗获取其他日用品的渠道更为多样,尤以高价买进日用品闻名。嘉庆帝曾指出,“闻蔡牵等不惜重价,向内地民人私买米石,是以奸民趋之若鹜”,“至奸徒通盗济匪,最为可恨,其中有实系匪徒,同恶相济,亦有沿海居住,畏其焚杀,又不能远徙,致为胁从,凡沿海地方多不能免”。

  

为了避免水师围剿,大帮海盗甚至在沿海僻静地方或是海中孤岛建立物质保障基地,例如,“竿塘本是外洋禁山,人迹罕到,是以蔡逆遣伙大目金在芹角地方,私搭寮厂,赴各处购买硝磺,偷运赴彼,合造火药,并零星收买米石囤积,及制办篷索。匪船若有需用,即赴该处搬运”。

  

高风险的谋生方式与脆弱的社会结构,为海盗活动提供了大量的后备力量。渠道多样的物资供给,使得纠集一支海盗武装变得相对容易。沿海的采捕渔船、商贩舢板都是海盗抢劫的主要对象。当然,这个时候,“间有蜑渔什伍,纠结伺掠商贾,然无联舢拒敌官军者”(18)。后来,海盗大帮在浙闽粤沿海兴起,零星的海上抢劫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大帮行劫,各帮联合,定期收取保护费、兜售护航令旗等方式。海盗与水师相遇,也从避战为主转为武力对抗。




二、浙江海盗大帮兴起的契机

  

乾嘉之交,清朝中衰。人口压力、自然灾害、民众反叛相继出现,浙江水上世界同样孕育着极大的危机。台湾林爽文叛乱与漳泉水灾接踵而至,闽浙海防空虚与数量激增的福建洋盗相互交织,洋盗引导着越南海盗侵入浙江海域,浙江本地海盗乘势而起。一时间,浙江土盗、福建洋盗与越南夷盗三股势力相互交织,造成了自平定郑氏以来最为严重的海上危机。

  

魏源在《嘉庆东南靖海记》中曾说:

  

及嘉庆初年而有艇盗之扰。艇盗者,始于安南。阮光平父子窃国后,师老财匮,乃招濒海亡命,资以兵船,诱以官爵,令劫内洋商舶以济兵饷。夏至秋归,踪迹飘忽,大为患粤地。继而内地土盗凤尾帮、水澳帮亦附之,遂深入闽、浙。土盗倚夷艇为声势,而夷艇恃土盗为向导,三省洋面各数千里,我北则彼南,我南则彼北;我当艇则土盗肆其劫,我当土盗则艇为之援。且夷艇高大多炮,即遇亦未必能胜。土盗狡,又有内应,每暂遁而旋聚。而是时川、陕教匪方炽,朝廷方注意西征,未遑远筹岛屿,以故贼氛益恶。

  

这段话描绘了清中叶浙闽粤洋面海盗大兴的基本情况。那么,除了“艇盗者,始于安南”这一外部原因之外,还有内部的原因吗?

  

乾隆五十一年(1786)发生的林爽文起义是清代中叶震动全台、影响波及全国的一次反清斗争。十一月,林爽文攻破淡水、诸罗等地,台湾南部的庄大田等人也起兵攻占凤山县。一时间,叛军声势大振,台湾形势岌岌可危。

  

林爽文起义从一开始就将邻近省份牵涉其中,协防闽台海域的浙江首当其冲。叛乱伊始,清廷即下令浙江由提督镇标、温州镇、黄岩镇内抽调3000人,赶赴闽浙交界海域驻扎待命。随着台湾形势的恶化,各路援兵齐集闽浙沿海,浙江水陆兵丁则被大量抽调入台。

  

频繁的兵员抽调和军事调度,打乱了闽浙沿海的海防部署,闽浙交界的海防兵力先行入台平乱,原有汛地由他镇接防。因事出仓促,继任者防务生疏,难免顾此失彼,闽台海域的海盗乘乱兴起,并进入浙江海域。闽浙海防枢纽平阳烽火门即因守将调任台湾,“代者不娴于防,闽贼始识径路而窥浙”。

  

林爽文起义被镇压后,清廷查拿天地会十余年,闽粤沿海骚动。乾隆五十九年(1794)八月,福建漳泉等地连日暴雨,米价腾贵,饥民流离失所,加上闽浙总督伍拉纳等官员贪污腐败,饥民被迫下海为盗者数量激增,“闽省近来洋盗充斥,兼漳泉被水后,失业贫民,不无出洋为匪”。福建洋盗蜂起,乘机窜入浙江。据称:“闽省盗船每多驶入浙洋,自因浙省土盗为之勾引。”当然,闽盗入浙,更多的是由于水师的追捕。嘉庆八年(1803)三月,福建海坛镇水师追击蔡牵帮,拿获林秋秋等110余名,蔡牵即往北洋逃走,海坛镇总兵孙大刚等连日尾追,于二十七日辰刻赶至俞山外洋,遇见匪船20余只,随督率兵船分为左、右两队追捕,击沉盗船一只。此时,又有盗船4只从屏风洋面赶来接应。孙大刚令右队兵船截捕,其余兵船仍向前追剿。未刻追至七星洋面,以火攻法击沉盗船一只。追至七星澳内,又驶出盗船6只,东台洋面亦有盗船5只赶来拒敌。孙大刚仍令右队兵船抵敌各盗船,“盗匪中伤落海身死者不计其数,盗船且战且走。戌刻追至浙江南麂外洋,拿获盗船一只,生捦盗犯林免等三十五名,大小铁炮七门、器械五十九件、火药二十四斤”。

  

浙江海防空虚与福建洋盗激增的态势,为越南海盗(“夷盗”)的进入创造了条件。越南海盗侵扰东南沿海,肇源于越南的西山农民战争。18世纪70年代,越南黎朝衰微,阮氏兄弟为首的西山农民起义爆发,西山军很快推翻黎朝统治,建立新阮政权,而法国支持南方的“农耐王”阮福映,双方陷入十余年的战争。西山政权因兵员、资金不足,乃招募中国东南海盗,“崇其官爵、资以兵粮,使劫掠充饷。夷艇数百,直犯粤、闽、江、浙,……于是土盗诱夷艇以深入,夷艇倚土盗为声援,几蔓延不可制”。

  

嘉庆元年(1796),越南夷盗借道福建,在洋盗李发枝(又作林发枝)的引导下进入浙江海域。浙江土盗意识到,越南夷盗拥有巨大的船只和精良的装备,与越南海盗联合对抗清军水师、开展活动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越南夷盗也亟须浙江土盗为其提供航道引导、物资供给、泊船取水等方面的协助。双方很快达成和解,互为依赖。自此,浙江的海盗活动步入了浙江土盗、福建洋盗与越南夷盗三足鼎立的全盛时期。

  

三、浙江海盗大帮的活跃与“神风荡寇”

  

越南夷盗进入之前,浙江海盗组织比较松散,且以季节性海盗活动为主。各帮海盗船只不足十条,人数不过百人,各自为战,互不统属。越南夷盗的进入,极大地改变了浙江水上世界的力量态势。

  

越南夷盗为浙江土盗的整合提供了契机和借鉴。在长期的海战中,越南夷盗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协同组织的技巧,具备一定的纪律性,并懂得如何在海上使用大型武器和建立据点。一位被海盗绑票的西方人断言,有了严格纪律的约束,“会造就一股攻则勇猛、防则顽强,即使处于劣势也会拼死到底”的海盗武装。一位清朝官员这样评论夷盗:“船大而高,炮多而壮。匪特商船不敢抗衡,即官兵战船,形势限于仰攻,枪炮窘于逆击,较治土盗稍觉其难。”越南夷盗与闽粤洋盗在与清军水师交锋中的强势地位,为本地海盗的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越来越多的海上群体卷入了海盗活动,季节性、偶然性的海盗逐渐演变为长期性的职业匪帮。

  

浙江土盗迅速发展,出现了实力雄厚的海盗大帮。其中实力最强的是林彩、庄有美为首的凤尾帮,鼎盛时期拥有海盗船70多只。就连海盗王蔡牵等人都曾一度依附于凤尾帮。江文武为首的箬黄帮次之,该帮主要活动在太平县狗洞门至松门一带,拥有海盗船近20只。活跃于闽浙海域的水澳帮、蔡牵帮、林发枝帮、张表帮、纪培帮等洋盗帮派也时常进入浙江行劫作案。

  

在三股海盗势力的侵扰下,浙江水师攻则难以取胜,守又无险可据,虽连年追捕,却收效甚微,乾隆帝甚至忧虑“似此肆行无忌,日聚日多,且恃有岛屿藏身,岂不又至酿成前明倭寇?关系非小”。

  

水师与海盗实力的变化,使得两者的身份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海盗俨然以海上秩序的维护者自居,公然进入港口收取保护费,向商渔船只兜售出海令旗。水师不敢出海缉盗,如果遇见海盗活动,有的水师船只甚至袖手旁观。嘉庆初年,一名官员途经浙江洋面,见商船与海盗船“鏖战移时,互有胜负。转战益远,不知所之。而沿海水师亦登桅望,叹不能驾一船相助也”。

  

对官军来说,转机出现在嘉庆五年(1800)六月,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改变了浙江海上力量的对比。越南夷艇、风尾帮、水澳帮等海盗大帮遭遇飓风带来的灭顶之灾。

  

当时,一支越南夷盗船队进入浙江海域,为首的是越南“善艚队大统兵进禄侯”伦贵利。伦贵利,原姓王,广东海澄人,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应募参加越南西山军船队,跟随保德侯陈添保与农耐作战,因战功封侯。嘉庆初年,连年战争使西山政权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困难。为补给军需,阮氏委派陈添保等人,以“巡海”为名,劫掠中国东南沿海。伦贵利带领后支28艘夷艇进入浙江海域。

  

当时,浙江水师在名将李长庚和巡抚阮元的整顿下,渐有起色。土盗在水师的连续攻击下,被迫向闽浙交界海域游弋。当越南夷艇在台州三盘洋抛锚下碇之后,浙江土盗和福建洋盗很快在附近集结,水澳、凤尾、蔡牵三帮各六七十只相继加入。水澳帮停靠在玉环岛周边岛岙,凤尾帮和其他小帮散布在大陈山、石塘一带,蔡牵帮踪迹不定,在温、台洋面来回游弋。一时间,集结在台州附近的海盗船达200多条,人数近万,而浙江三镇水师仅有三四千人。一场实力悬殊的恶战一触即发。浙江巡抚阮元一面紧急调派大小船只70余只,与海盗对峙;一面奏请调动闽粤水师北上会剿。接到调令的福建海坛镇水师却一直未曾露面,形势异常危急。

  

六月二十一日,海盗联军进据台州松门山下,准备次日抢滩登陆。当天夜里,一场谁也未曾预料的飓风降临(官方文献称之为“神风”)。一时间,风雨大作,巨浪滔天,“贼船撞破,覆溺殆尽,仅余一二艇漂出外海。其泅岸及附败舟者,皆为水陆官兵所俘,获安南伪侯伦贵利等四总兵,磔之。以敕印掷还其国”。另据记载,当时“大风暴雨,黑浪山立,漂全股盗船于台州松门杳冥间,若有神人追逐。沿海守兵,乘风威下击,如屠豕羊、捕蝗蝻然”。

  

这场飓风使越南夷盗遭到灭顶之灾,水澳帮和凤尾帮也损失惨重,一蹶不振。不久,凤尾帮头目庄有美因家人被福建官府收监入狱,被迫带领帮众向官军水师投诚。凤尾帮在浙江土盗中实力最强,鼎盛时拥有70多条船,横行于温州、台州洋面,偶尔南下福建劫掠,箬黄帮、蔡牵帮曾一度依附于凤尾帮。

  

林亚孙为首的水澳帮与凤尾帮实力相当,长期活跃于闽浙交界。那场飓风来临之前,浙江巡抚阮元设计离间林亚孙与蔡牵的关系,林亚孙遂与蔡牵帮展开一场恶斗后离去。不料,水澳帮同样在台湾海峡遭遇了飓风,损失惨重。九月,返回浙江的林亚孙在东臼洋遭到水师围攻,失败身亡。

  

凤尾、水澳两大帮的相继覆灭,引发了浙江、福建海盗新一轮的权力争斗。侯齐添原为凤尾帮小头目,后与蔡牵连帮行劫。飓风后,侯齐添收拾凤尾帮、水澳帮残余30多条船,自为一帮。蔡牵帮自侥幸逃离松门之后,修整夷艇装备,吞并凤尾帮余众,一举成为闽浙沿海实力最强的海盗匪帮。在浙江洋面游弋的还有小臭帮、小猫帮、卖油帮、补网帮等小帮。

  

嘉庆六年(1801)十月,蔡牵夫妇在台州石塘洋谋杀侯齐添。侯死后,张阿治被推举为总盗首,统领30条船,改称“穷嘴帮”,下分三个小帮,每帮十多条船,分别由陈角、郭潭、纪江均担任小头目。不久,郭、纪两人先后在福建被歼灭,陈角转投蔡牵同伙曾茂。曾茂投诚后,陈不知去向。嘉庆十三年(1808),因蔡牵败绩、朱濆被毙,张阿治自己的母亲和弟弟被官府抓捕,张阿治率500人、炮80余前往福建投诚。

  

黄葵帮又称再兴帮、新兴帮,头目陈黄葵,原为凤尾帮的一支,那场“神风”之后,依附于侯齐添。侯死后,陈黄葵自立一帮。嘉庆十年(1805),黄葵帮遭到黄岩、定海两镇官军围剿,损失惨重,复被训导叶机率领乡勇击败。三月,陈黄葵率余部500多人赴玉环向浙江水师投诚。

  

其他小帮海盗也相继败灭。嘉庆六年(1801)五月,小猫帮张阿恺90人分别向玉环、太平、黄岩水师营投诚,余部徐亚六等24人被象山乡勇擒获于玉环冲担屿,小猫帮灭。六月,温州镇水师擒补网帮丁亚歪48人于东臼洋,补网帮灭。次年(1802)八月,卖油帮盗首杨课率其党115人赴玉环营投诚,卖油帮灭。小臭帮则于嘉庆十四年(1809)投诚。小臭帮头目张然,长期与蔡牵不和,投诚后被编入浙江水师,协助官军追剿蔡牵帮。这年四月,骆卢仔为首的小差帮遭遇温州、定海两路水师夹击,损失殆尽,只剩下三四条船。七月,小差帮遭遇飓风,骆卢仔溺水身亡,余二船44人,被平阳知县周镐擒获,“浙洋土盗尽平”。

  

值得注意的是,嘉庆五年以后,浙江海盗各帮的式微,并未使浙江海面安静,相反,由于福建洋盗大帮的闯入,浙江海面更为动荡。

  

福建洋盗长期活跃于闽浙沿海。福建山多地少,渔业、航海业发达,洋盗(也叫洋匪)相伴而生,“其为之若儿戏,然三五成群,片语投合,夺取小舟,驾出易大,习为固然也”。早在明末,福建洋盗就盘踞在浙江大陈山一带,“伪立头目,刊成印票,以船之大小为输银之多寡,或五十两,或三十、二十两不等”。乾隆末年至嘉庆五年之前,福建洋盗中,水澳帮实力最强,蔡牵、张表、林发枝、纪培等帮实力稍次。

  

嘉庆五年的“神风”之后,闽浙洋面各帮海盗相继败灭,蔡牵帮却收拾各帮残余,一跃成为闽浙海域实力最强的洋盗大帮。此后十年间,蔡牵一直是闽浙沿海最为著名的海盗头目。

  

蔡牵,福建同安人,自幼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流落至霞浦水澳村,补网为生,稍长,佣工自食,一说以弹棉花为业,乾隆末年因躲避官司下海为盗,不久即成为首领。蔡牵崇尚义气,“善捭阖,能使其众”,手下称他为“大老板”或“大出海”。其妻吕氏,人称蔡牵妈,足智多谋,统帅着一支女海盗武装。

  

闽浙海盗遭遇嘉庆五年的“神风”扫荡之后,各帮纷纷瓦解,蔡牵乘机吞并各帮残余势力,迅速壮大实力,控制了自厦门港以北直到山东的广阔海域。每年春夏之际,蔡牵帮乘南风北上行劫浙江、江苏等地。秋冬时节,扬帆南下,进入闽台海域。蔡牵规定,凡出洋商船须纳通行税,谓之“出洋税”,交税者可得“免劫票”(出洋商船交税“番银四百圆,回船倍之”),不纳税的商船则予以扣留,勒取赎银。蔡牵还多次联合厦门以南的朱濆帮入浙劫掠。嘉庆十年(1805)冬,蔡牵“聚百余艘复犯台湾,沉舟鹿耳门,以塞官兵;又结土匪万余攻府城,自号‘镇海王’”。

  

四、阮元之策、蔡牵之死与浙江海盗的中场谢幕

  

浙闽粤海盗活动的不断升级,促使清廷采取措施遏制局势的进一步恶化。嘉庆四年(1799)是重要的转折点。这一年,太上皇乾隆帝去世,大权在握的嘉庆帝把眼光转向了东南海上。经过与廷臣的一番讨论,嘉庆帝主张采取强硬的海战政策,重新确立清廷对海洋的有效掌控。

  

嘉庆四年(1799),乾隆帝去世,时任浙江学政的阮元奉旨进京帮办丧葬事宜,署理兵部、礼部、户部侍郎。在京期间,阮元参与了嘉庆帝组织的海防讨论,并力主对海盗采取强硬的海战政策。同年年底,嘉庆帝任命阮元出任浙江巡抚,全权负责剿灭浙江海盗事宜。

  

嘉庆五年(1800)年初,阮元抵达杭州府城。当时,越南夷艇盘踞在台州大陈山及温州三盘岙一带,浙江土盗与福建洋盗“恃艇贼之强”,在舟山、黄岩附近游弋,三股海盗呈掎角之势。浙江提督仓保计划对海盗展开一次火攻,不料消息走漏,海盗实施报复,在清军进攻前一天的晚上,海盗冲破海岸防守,上岸大肆抢劫,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大火。定海镇总兵李长庚闻讯赶来,率领师船一直追到闽粤交界海面。五月,阮元在巡抚衙门召集浙江文武官员及地方名流,商讨剿灭海盗的对策,众人议论的焦点集中在严立保甲和振兴水师两个方面,其中尤以严格保甲制度、切断海盗陆路供给为重。随后,阮元采取了以下措施:

  

首先是严格沿海保甲制度。凡沿海村庄,不论土著客籍、畸零单丁,全部按姓名、年龄、职业编入保甲册,“十丁立一甲,十甲立一总甲;一村立一总保;一山一岙立一岙长。给以费,使之互纠通贼者,获之有赏”。甲内没有家属者,不准下海采捕;有家属在甲内者,由邻里出具保结,方可离岸下海;甲内没有家属但受雇为水手船工者,由船主出具保结担保。为保证保甲得到有效执行,阮元一面起用地方教谕等文职官员,到沿海各地进行巡查;一面侦察、攻破海盗窝藏据点。

  

其次是整编渔甲,防止渔户与海盗相互勾连。渔户泊船海上,飘移不定,“小者割网偷鱼,大者劫财掠货”,是编排保甲的重点人群和最大障碍。阮元规定,出海渔船须在停靠码头编为保甲。十船一甲,派渔总一人,按号稽查各船。商船由口岸会馆担保稽查。商船进港前,由船主所在会馆先行查验,确认无误后出具保单,再由守汛官兵验看之后,方可入港。海上有盗,严禁商船出海。遇到官军水师与海盗交战,渔户还要听从调遣,跟随出战。

  

第三,发展地方团练,充分发挥保甲的军事职能。阮元一方面鼓励沿海村庄发展团练武装,挑选卓有声望的人担任团练首领;另一方面任命各级官府的杂佐官员出任乡村团练的帮办,加强官方对民间武装的有效控制。为加强乡村团练武装之间的协作,阮元令各村遇盗以鸣锣为号,他村听到锣声,必须火速救援。一时间,“沿海之旗连续如云,有警鸣锣相召,在田业农者闻声并集,故贼不敢近岸”。各地还因地而宜,设置堡垒、深堑、炮台等防御工事。

  

在嘉庆帝的严令之下,这些措施在福建方面也开始推广开来,并逐渐见效。在嘉庆十二年(1807)初,据被捕的海盗供称:“蔡逆帮船原有三十余只,因沿海官兵杜绝接济,各贼船内食米、火药俱已缺乏,并兵船四路查拿,有私自驾船逃散的,此时仅存船二十五只,势甚穷蹙。各船内俱以地瓜丝度日,欲投朱濆合帮,又恐朱濆擒拿献功,心疑不决。”

  

至于振兴水师,阮元也颇多筹划。

  

康熙年间,清廷收复台湾之后,闭关自守,以致清军战船年久失修,水师战斗能力日渐低下。乾隆年间,浙江水师遇到缉捕海盗,多雇佣轻便坚固的同安梭船协捕,但是,若遇商船稀少,往往雇募不及。乾隆末年,浙江地方官奏请仿照同安船打造战船60只,分派定海、温州、黄岩三镇使用。乾隆六十年(1795),新式战船改造完成。同年底,越南夷盗进入浙江海域。与船高炮巨的夷艇相比,同安梭船明显过于矮小,战船改造的提议再起,但因当时朝廷忙于镇压内地川楚等省的白莲教起义、国库紧张而未果。阮元到任伊始,定海教谕王鸣珂提出御艇之计,备大船,配精兵,利器械,择善将。阮元深表赞同,随即实施浙江水师的振兴计划。

  

第一,打造新式战船,铸造巨炮。为解决资金短缺的问题,阮元带头捐献俸银,地方官员与浙江绅商踊跃参与,前后共筹捐十余万金,阮元遂委托闽籍浙江水师提督李长庚在福建承办。同时,阮元在杭州、温州铸大炮400余门。嘉庆六年(1801)四月,30艘新式“霆船”造成,“最坚壮,加以大炮,兵威大震”。而浙江土盗却因失去越南夷盗的庇护而陷于孤立。船坚炮利的水师迅速剿灭凤尾帮、水澳帮残余和其他小帮。

  

之后,浙江水师迅速将矛头指向宿敌蔡牵。嘉庆七年(1802),李长庚先后在霍头洋、东臼洋大败蔡牵帮。次年(1803)正月十五日,蔡牵前往普陀山进香,随行船只不多。李长庚获信,迅速领兵围攻,装备精良的浙江水师大败蔡牵,蔡牵力竭乞降。闽浙总督玉德贪功好利,檄令浙江水师停止追击,但蔡牵修整船只后扬帆逃遁。经此一战,蔡牵“畏霆船甚,厚赂闽商更造大于霆船之船,先后载货出洋,伪报被劫。牵连得大海舶,遂能渡横洋、渡台湾”。

  

第二,任命水师总统,整合闽浙两省水师力量。浙江海盗难以肃清的重要原因是福建方面的不合作态度。嘉庆五年(1800),越南夷艇、福建洋盗与浙江土盗三股势力进犯台州之际,阮元几次行文海坛水师请求援助,后者不应。浙江定海镇总兵李长庚与前后继任的玉德、阿林保等闽浙总督矛盾颇深。浙江巡抚清安泰力保李长庚,继任的阮元于嘉庆五年(1800)保举李长庚统领浙江三镇(定海、温州、黄岩),以期号令统一。

  

李长庚,乾隆三十六年(1771)武进士,授蓝翎侍卫,后外放浙江衢州营都司,迁乐清协副将,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升任福建海坛镇总兵,“邻海有盗,误指所辖界,坐褫职。罄家财,募乡勇捕获巨盗。起用,补海坛游击,迁铜山参将”。李长庚作战勇猛,海盗极为忌惮,盛传“不畏千万兵,但畏李长庚”。后积功升至定海总兵。嘉庆九年(1804)六月,蔡牵劫台湾米数千石及大横洋台湾船,此时朱濆断粮,蔡牵分米与朱濆,两帮联合,闯入闽海。福建海坛镇总兵孙大刚、副将张世熊等追击蔡牵,驻足不敢进攻。浙江温州镇总兵胡振声护送木料船到福建,受命出战,直冲蔡牵船队,而福建水师未能跟进,胡振声战死。嘉庆帝闻讯震怒,逮金门镇总兵吴奇贵、副将张世熊等,治以不援之罪。阮元奏请李长庚为闽浙水师总统,统一号令。嘉庆帝旨准,谕令李长庚统带浙省兵船20只,浙江温州镇、福建海坛镇为左右两翼,各配船20只,共船60只,专捕蔡牵,各驻防将领随时策应。八月,李长庚率三镇水师在定海北洋大破蔡牵、朱濆联合船队。蔡牵责怪朱濆“不用命”,朱濆愤而离去。

  

嘉庆十年(1805)三月,在闽浙水师的攻击下,浙江土盗大帮黄葵帮500多人赴玉环乞降。其余海盗小帮补网帮、卖油帮、七都帮、红梅帮等也先后被剿灭。浙江土盗只剩下张阿治、小肥饼、邱獭等数帮。当年夏天,随着浙江巡抚阮元的离任,闽浙水师联盟出现危机,李长庚再次遭遇福建方面的牵制。蔡牵横行海上,李长庚疲于奔袭,劳而无功,多次受到嘉庆帝严旨申饬。嘉庆十二年(1807)十二月,李长庚与福建方面的张见升联合追击蔡牵,至黑水洋,当时蔡牵“仅存三艘,皆百战之寇,以死拒。长庚自以火攻船挂其艇尾,欲跃登,忽炮中喉,移时而殒。时战舰数十倍于贼,见升庸懦,远见总统船乱,遽退。牵乃遁入安南外洋”。

  

李长庚死后,嘉庆帝再次调整闽浙海防部署,调阮元复任浙江巡抚,以李长庚部将邱良功、王得禄分任浙江、福建提督,合力追剿蔡牵。浙江剿灭海盗的形势再次好转。

  

嘉庆十三年(1808)初,从安南返回的蔡牵获得朱濆的给养资助,再次与朱濆合帮,带100多条船进犯浙江,土盗张阿治也乘机滋扰。为瓦解蔡朱联盟,阮元一面派出线民散布蔡牵企图吞并朱濆的谣言,一面采取分段截击的战术。朱濆帮疑惧不定,游弋在韭山洋一带。浙江副将项统出兵迎击,朱濆惊惧,向南逃窜,进入福建海域时与福建总兵许松年遭遇,中炮身亡。蔡牵见势不妙,迅速逃往福建外洋。浙江水师趁机一举击溃张阿治的穷嘴帮。

  

嘉庆十四年(1809),浙江黄岩、温州两镇水师联船重创穷嘴帮残余亚卢帮。七月,再次返回浙江的亚卢帮在台州外洋遭遇飓风,匪首溺水身亡,余众两船44人,被平阳知县周镐擒获。至此,浙江土盗覆亡。不久,浙江水师提督邱良功在松门击退企图进犯的蔡牵帮。

  

八月,闽浙水师合兵进袭蔡牵帮,获胜,蔡牵由衢港逃往外洋。不久,官军侦察到蔡牵在黄岩渔山洋一带出没,浙江水师提督邱良功率兵迅速南下,十八日早上发现蔡牵帮踪迹,邱良功指挥官兵展开猛攻,福建水师提督王得禄也率军加入战斗,“得禄舟进附牵舟,诸敌兵隔不得援。牵铅丸尽,以番银代。得禄头腕皆伤,掷火焚牵舟尾楼,复冲断其柁。牵知不免,举炮自裂其舟,沉于海”。蔡牵之死,标志着浙江海盗大帮时代的终结,其余各股残余势力也在此后相继投诚或是被剿灭。

  

蔡牵帮覆灭以后,闽浙沿海的海盗活动趋于缓和。次年(1810),广东洋面的张保仔、郑一嫂等海盗向清廷投诚。至此,大规模的海盗匪帮逐渐退出东南海上,清廷对于水上世界的关注也随之转移。随着阮元等人的离去,稍见起色的水师和海防体系迅速瓦解,小打小闹的海盗抢劫再次成为水上世界的生活常态。到鸦片战争期间,伴随着西方列强在东南沿海的扩张和鸦片贸易,海上贸易形态发生巨大改变,西方军事行动加速了清廷海洋控制能力的衰微,水上世界出现了权力真空,海盗活动再次兴起,并一直持续到民国初期。

  

在新中国的史学界,民众反抗一般被冠以农民起义的名号,“海盗”曾一度被称为渔民起义。现在看来,仅仅从政治、阶级矛盾来解说海盗问题,显然是不可取的。

  

清中叶浙江海盗的勃兴,固然有政治、外交等方面的原因,但生态环境和经济因素发挥着更为重要的作用,还有就是海盗首领的魅力不容低估。当然,一般的海盗活动并不总是会发展成威胁王朝统治的海患,渔民、商船、海盗、水师等海上群体在日常情况下会保持某种生态平衡,如果出现特殊的内部或外部的原因,这种平衡就会被打乱。

  

乾隆末年,台湾林爽文起义爆发,清廷为应对危机,抽调闽浙沿海的海防力量增援台湾,由此引发福建洋盗向浙江海域的转移,而稍后越南夷盗的进入则彻底打破了海上相对均衡的态势,海盗实力大增,浙江土盗大帮相继出现。浙江海域出现了越南夷盗、福建洋盗与本地土盗三足鼎立、各有消长的局面。海盗实力的扩张,已威胁到清王朝对沿海社会的有效控制。为平定海盗,清廷不断调整海防政策。浙江巡抚阮元采取积极的陆防、海战政策,切断海盗大帮的关系网络,打击、分化海盗各帮。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终结了越南夷盗和早期海盗大帮。后在官军的努力下,浙江土盗和蔡牵匪帮相继平定。

  

然而,清廷无意探究海盗滋生的深层原因,也对调整海上群体的关系没有兴趣。时隔不久,随着西方人的进入,国运衰微,海盗再次兴起,并伴随着清王朝的终结。

原题:嘉庆时期的浙江海盗与政府对策;原载:《社会科学》(沪)2013年第4期 第150-1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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