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 | 从社会信用的建立看基督信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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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鹏 | 从社会信用的建立看基督信仰（上）

                                                                                                   

作者｜杨鹏

文章来源 |　香柏领导力

编者按

过去我们常常认为 中国的社会信任是以道德为基础的自主性“内在制度型”，西方是以法律外在制度为基础的“外在制度型”被动的社会信任，可从社会信任的实际果效来讲，我们不得不承认目前以基督教立国的许多西方国家他们的信用程度会高出我们，信仰到底是怎样影响了这些地方的社会信任？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思考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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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类似宗教社会学方面的话题，因为它关心的是宗教的社会影响，讨论一下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对中国的社会信任会造成一种什么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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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正文

社会信任的高低关系到社会制度

什么是社会信任？比如，如果你刚生了孩子，要去给孩子买奶粉，你马上就遇到社会信任问题了：市场中卖的各种品牌的奶粉，可以拿来给孩子吃吗？会不会是毒奶粉？为什么许多有条件的家长都要跑到香港去买奶粉，或者托朋友从美国等这样的国家带奶粉，因为他对国内的奶粉不信任，他觉得国内的奶粉对孩子的健康是有危险性的。比如，我们喝得各种饮料，很多饮料都是由一些化学原材料勾兑出来的，我们喝酒也存在这样的问题，有一些酒也是工业酒精勾兑出来的。所以在中国食品安全问题让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头疼，但是又无处不在，似乎这是我们很难去解决的问题。食品安全如此，其实做生意也一样，对方守不守约，诚信不诚信？还有媒体上或报刊杂志那些文章这可信吗？领导人的那些讲话可信吗？国家有那么多的法律条款，一条一条的都是要实施吗？真的要实施，还是有选择的实施？所以从孩子吃的奶粉，我们吃的药，以及我们穿的鞋子，是不是真正的品牌，从生活问题上至国家法律的可信度，这些都是社会信任的问题。

我们中国目前的社会信任情况怎么样呢？我想去找关于中国社会信任调查的相关报道，或者说相关研究报告，我就找不到，就没有好的。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中国社会是特别缺少可信度的，这个社会的信任度不高。那么，我们不信任别人的时候，我们自己的一言一行是可信任的吗？所以，所有的这些问题，我们都知道中国现在的社会信任情况不好，但是我们就生活在其中，除了抱怨，除了自己小心一点，很少有人去考虑社会信任构建需要什么样的力量。众多的朋友是基督徒或者是慕道友，那么大家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如果中国的人口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已经是基督徒了，那么中国的整个社会信任程度会不会提高？如果中国已经是一个基督教为主的国家了，那么中国的社会信任程度会不会被强化呢？

发达国家的社会信任程度比我们好，比如，在美国生活过的人，就会形成一种对比，他未必去研究那些关于社会信任的比较研究的报告，但是他从他的生活中会感觉到，那样的社会是建立在信任基础上；而我们的社会，无论是从伦理还是从社会制度，我们是建立在不信任的基础上。我们就会有这些纯粹是个人感官上的一些判断。这种判断其实也确实没错，我们中国人对家庭之外的成员的信任程度是偏低的。即便是华人在美国这样的社会，华人也还是很难建立起很大的企业，因为他的信任半径太低，他就信任他的家庭成员，对陌生人的信任程度是比较低的。这些都涉及到我们中国人的这种社会信任程度，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而我们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人和人之间是有信任的，那么我们人和人的关系就会是一种横向的关系，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比如说我们一家人，一家人也会有矛盾，但是毕竟我们又基于血缘的这种亲情的信任，所以我们家庭内部的矛盾一般都不太需要外人来介入裁决。如果，社会上人与人之间有足够的信任和友爱，就很少有抢劫、杀人、偷盗、伤害，那我们就确实就不太需要一个外在的，无处不在的力量来仲裁，来维持我们的次序。所以社会信任和我们所选择的社会，或者说和我们所形成的这种社会制度，关系是非常非常密切的。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的横向的友好和信任，与人类社会对第三者的介入、仲裁、干预，即对强权政府的需求，正好是成反比的。所以，社会信任跟我们的社会制度的关系非常密切，越是社会横向信任强的国家，它就会出现一个小政府，而不是大政府，越是社会信任程度非常低的国家，它就需要一个强权政府来维持秩序。

像美国这样的国家，为什么会是一个小政府？政府对社会的干预能力是偏弱的，除了维持一个基本的法治秩序之外，政府对社会的权利是比较小的。比如说，哈佛大学的校长都不可能是由政府来任命的，对吧？所以哈佛大学怎么去安排它的教育教学计划，也不是政府可以干预的，政府干预不了这个大学，它也干预不了各个宗教组织，各个宗教组织是自我管理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种社会的社会信任度比较高，它才可能不需要政府来维持秩序。

理解了这么一个关系，我们今天来讨论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可能对中国社会信任的促进，以及可能带来我们社会更有爱的关系，我们可以来探讨这方面的问题。

封建制度的两大基石：上天信仰和祖先信仰

从专业来说，我是在研究中国历史和中国的诸子百家，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做国学研究的，但同时我又非常关注基督教神学本身，所以我总是希望从这两个不同的视角来看待世界。所以基督教神学的研究本身对我去研究中国社会的历史，研究中国的传统思想，有很多启示性的作用。所以基于我个人的知识特征和知识结构（一边是中国国学，一边是基督教神学），所以今天我就会从国学讲到基督教，都是从社会信任的角度来讲，那么我先从国学开始讲，讲中国的封建社会为什么会终结这个问题。

秦国统一中国，建立了君主集权制的国家，它其实是终结了周朝的封建制度，所以中国的封建制度是停止在公元前221年，就是秦国统一中国，这是中国封建社会在历史上的终结。中国的封建社会为什么会终结？学术界有不少的看法，中国封建社会持续的时间接近800年，从西周到东周，对中国影响是非常深刻的，实际上中国的诸子百家，如孔子、老子等，他们都是封建社会的思想家。

所谓封建社会，就是由周天子他把土地分封给功臣、亲属子弟，让他们去独立的建国，建的各个诸侯国都是独立的，都是自我管理的，而且都是世袭制，这就叫做封建制度，简而言之就是“封邦建国”，就是把土地和人口分给你，把爵位封给你，你自己去建国。中国的西周王朝建立是公元前1046年，西周王朝建立就开始了封建制度。那么封建制度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它是由很多很多的国家组成，而且这些国家都是独立国家，但是这些独立国家之间怎么去维持它的社会信任呢？

周王朝建立的社会信任有两大系统，用这两大系统来构建它的社会信任制度，或者说社会信任的文化。一个社会的崩溃，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它的社会信任制度，或者说社会信任文化的崩溃。那么周王朝是怎么构建它的社会信任的基础呢？它有两个重要的基石：上天信仰和祖先信仰。

第一，上天信仰。上天信仰的“上天”，我在《上帝在中国源流考》里面，对周王朝所信仰的“上天”和圣经旧约里面的“上帝”的特征，进行过分析和比较，不仅仅是我做，还有早期一些学者也做过，然后大家都认为实际上很多特征是近似的。“上天”就是“至上神”，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天命”，“天命”就是上天之命，例如在电影上大家看到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奉天承运”就是上天，我们通常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天”就是“上天”。“上天”在周王朝的文献中，它是一个创始者，是一个创造者，是一个主宰者，是众神之神，是最高的神的位置。在中国古代又叫“上天”又叫“上帝”有时候叫“天”，有时候叫“皇”，在周朝的时候，叫“至上神”、“上天上帝”、“皇天上帝”、“昊天上帝”等等，但是都不脱离开“天”和“帝”。这就是一个信仰，就是说他认为世界是被上帝创造的，而且周王朝的王权来源是上天赋予的，即所谓天命选择，上天赋予政权，也就是“君权天授”，政权源于上天之旨命。这是信仰的基石。

第二，祖先信仰。中国人祭祖的前提是认为祖先之灵还在起作用，所以要通过祭祖的方式，侍奉祖先之灵，求得祖先在天之灵的护佑。从我们现在能看到的经文（刻在青铜上面的那些字)里面，可以看见，在周王朝的皇家信仰里面，他们的祖先之灵是在上帝身边的，是生活在上天的，祖先去世以后，祖先之灵就到天国去了，然后就到了上帝的身边。商周祭祀祖先的目的，实际上是拜托祖先向上帝去传达祈求，传达人间君王或者是贵族们的祷告，所以祭祀祖先的目的，还是为了求在天界的祖先去向上帝传话，所以这样的文化就叫做敬天法祖，它是通过祖先和后代子孙的亲缘的连接。而敬天法祖，就是周王朝构建社会信仰系统的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呢？祖先信仰最后就变成宗法制，就是嫡长子继承制，它是通过祖先和后代子孙血亲的关系，这种天然的信任，来构建宗法制，而宗法制的核心，就得围绕着祖先信仰来训练，这种东西后来变成中国的家族祠堂了，家族祠堂就是祭祖的，通过祭祖形成同一个祖先的子孙之间的，这种基于血亲的信任系统，

这两大基石，就构建了对世界的信任和人对人的信任。人对人的信任，宗法制就是我会信任我的亲属，是基于血缘的信任。上天信仰就是我们对这个世界是有信心的，因为有上天之命在护佑着我们，那这样构建起来的就是一个上天信仰加祖先信仰和合成在一起的社会信仰系统。

所以我们在看春秋战国时期的文献，或者说研究这个社会的时候，就会发现是蛮有意思的，它总是在敬天法祖的框架上面旋转，包括很多的这种，今天讲叫“盟誓”，家族内部的“盟誓”很多，“盟誓”都是以祖先信仰，或者家族祠堂为中心的。

封建社会终结原因在于信仰缺陷

这么一看，它有一个至上神的信仰，也有祖先之灵的信仰，好像这两个信仰系统，它能够构建当时的社会信任，但是有问题，就是中国封建制度存在着致命的缺陷，正是这种缺陷最后造成了它的崩溃，这个缺陷依然是信仰上有缺陷！关于中国封建社会的终结，各种学者有不同的看法，我都不满意，我觉得他们都没有人社会信仰和社会信任的角度出发来看，就不算是抓住本质，所以我今天讲的这个观点，对中国封建社会崩溃的原因的分析，在中国历史上没有人讲过，我也是第一次跟大家讲，也请大家注意这一环一环的逻辑链，因为如果因果关系漏了几环，我们就很难去推出这个结论，请大家稍微听得细心一点，把握这个逻辑关系。

我说中国的封建社会存在着很大的缺陷，我讲这个最终会回到基督教，回到基督教对中国社会信任会有什么作用的分析。这两个缺陷是什么呢？

第一个缺陷，就是上天的信仰被周天子垄断。也就是说祭天、祭祀上帝，在西周王朝这是周天子的特权，而其他人是没有这个权利的。所以它的这种上天信仰，构建了一个很特别的等级制度，就是说连诸侯都没有权利去祭祀上天，祭祀上天，这是周天子的特权。这个缺陷就造了信仰上帝、敬奉上天，在中国古代，表现出来的就是要有祭祀活动，而这个祭祀活动的权利，只有周天子有。

大家知道，北京的天坛，就是祭祀皇天上帝的地方，历朝历代都会修建祭祀上帝的祭坛，但是，历朝历代谁去献祭？是天子去献祭。也就是说北京的天坛，不是普通老百姓自己可以进去从事祭祀活动的，这是皇家的宗教，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诸侯，只要不是天子，都不能去天坛从事祭祀活动。这样就把对至上神的信仰和大众隔断，所以这个至上神的信仰，它能带来的社会信任是什么？它只是带来大家对周天子的崇拜。因为周天子奉天承运，传达天意、传达天命，而其他的人根本就不能够直接跟上天沟通，直接向上天祷告，直接向上天献祭，周天子阻断了众人跟至上神的沟通和连接。所以这样的“上天信仰”，实际上对大众起不到建立共同信仰的作用，起不到因为我们都是信仰上天的，所以我们是一体的作用，它传达不出人和人之间的这种基于信仰的相互信任，因为这个信仰被周天子垄断。只能说在皇家成员之间，他们知道都是奉天承运，是天命所归，所以他们皇族能够构建自己的内部的信任，但是皇族和社会的共同信任是不存在的。这是一大缺陷，就是上天信仰被周天子垄断，这个东西一直在中国2000多年都被天子垄断。所以谁要去信仰上帝，谁说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这么几千年的政治基因，是很紧张的，因为他认为天子只有一个，如果你们都是天子，你们都是上帝之子，你们都是上天之子，那么皇家的特权，皇家的等级还怎么显现呢？所以他就有发乎本能的反感和警惕。这是从周王朝来的，周王朝周天子垄断了对上天的信仰，这是第一个缺陷。这样的大众的情感，大众的信仰，没办法和上天相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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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编辑：黄蕾

初编：揽月

校对： Deborah

配图： Niub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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