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国史：忠献王与忠逊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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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国史：忠献王与忠逊王（九）

                                                                                                

忠献王讳弘佐，字玄祐，文穆王第六子也。母吴越国仁惠夫人许氏。王以天成三年七月二十六日己巳生于功臣堂。初，孝献世子之居监抚也，文穆王治其府于城北，将俾居之。一日，孝献会王以采戏于青史楼，遽谓王曰：“君王方为我营府署，今与尔赌之。”比及四掷，而王遂得六赤，孝献失色。从容曰：“五哥入府，某当将符印之命。”因再拜，孝献竟怒掷骰盆于楼下。俄而孝献薨，王授两军节度副使、检校太傅。天福六年秋八月，诸将请诛内衙指挥使戴恽。——吴越备史忠献王、忠逊王附条

忠献王钱弘佐，是文穆王的第六子。刚开始的时候，世子另有其人。后来世子孝献死了，就轮到钱弘佐。吴越备史中记载了一条忠献王与孝献世子赌博的事情，神乎其神，你们看看就好。

天福六年八月，文穆王死，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老王死，新王当立，问题是谁来当新王？吴越备史当月的记载是“诸将请诛内衙指挥使戴恽”——文穆王尸骨未寒就发生了一次宫廷政变。

恽乃王庶兄弘侑之亲。恽谋立弘侑，故请诛之。免弘侑为庶人，复姓孙氏，更名本，罪异志也。——吴越备史忠献王、忠逊王附条

原来戴恽是钱弘侑的亲戚，戴恽谋立钱弘侑，所以才要杀戴恽。宫廷政变破产，戴恽死，钱弘侑被剥夺宗籍，恢复原姓孙，并更名叫孙本。这里读者可能会产生疑问，这个姓孙的怎么成了钱家的儿子。这个事情是这样的，隋唐本是鲜卑蛮族建立的朝代，北方蛮族盛行养子之风，五代承袭隋唐，北风南渐，结果吴越也盛行养子之风。据说钱王有十二个养子，文穆王也有，数目不详。钱弘侑就是钱家养子之一。统治阶级继承家业按照顺序，不按照血统，所以戴恽才会谋立钱弘侑。养子当家比较有名的案例就是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当了后唐明宗，在世界范围，最有名的例子大概就是凯撒的养子屋大维了。

是月，王以遗命承制授两军节度使。九月庚申，王即位于仟居堂，赦境内外颁赉有差及租税等。丞相曹仲达摄政事。是月辛未，王迁于思政堂，命境内给复一年，诸关梁禁制，悉从除减，又命田园有隶道宫佛寺比入赋税者，悉免之。冬十月，长星现。十一月，金陵来祭我先王。是月，敕授王起复镇国大将军、右金吾卫上将军、员外置同正员，领镇海镇东等军节度、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吴越国王、食邑一万户、实封一千户，仍赐保邦宣化忠正功臣。是岁，番禺刘龚殂，子弘晟嗣。——吴越备史忠献王、忠逊王附条

按照吴越备史上的说法，钱弘佐继位是文穆王的意思，但文穆王去的急，前后对储君之事没什么记载，所以我持怀疑态度。不管怎么讲，解决掉竞争者以后，忠献王钱弘佐顺利继位。

忠献王钱弘佐治吴越，无论是内政还是外交，依旧延续着他父爷的道路。外交上忠献王对抗淮南，尊奉中国，最后达到他爷爷吴越王国国王的地位。内政上轻徭薄赋。对外贸易发达。是吴越人千年未能享受的美好时光。

十一月朔，王大阅于北郊。是月，诛内都监使杜昭达、内衙都指挥使、明州刺史阚燔，庶人孙本赐死，贬都统使王兄仁俊本府安置。——吴越备史开运二年二年条（945）

杜昭达、阚燔皆好货，富人程昭悦以金宝交结二人，荐于王。昭悦得侍左右，爱特逾于旧将。燔不能平，昭悦惧，谋去燔。燔专而愎，国人皆恶之，王亦恶之。于是昭悦出燔为明州刺史，右统军使胡进思为湖州刺史。燔谓进思曰：“出我是弃我也。”进思曰：“老兵得大州，幸矣，何为不行。”乃各受命。既而复以他故留进思统军使。王子仁俊母，杜昭达之姑也，昭悦因谮燔，昭达谋奉仁俊作乱，下狱锻炼成之，诛昭达与燔，幽仁俊于东府。昭悦收仁俊故吏慎温其，使证仁俊之罪，栲掠备至，温其坚守不屈。王嘉之，擢为国官。——吴越备史开运二年条（945）

在945年，吴越国发生了一场宫廷政变。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富人程昭悦贿赂禁卫军军官杜昭达、阚燔，于是杜昭达、阚燔向忠献王钱弘佐举荐程昭悦。程昭悦就这样成了宫廷宠臣，其宠爱程度超过了旧将。阚燔很不爽。程昭悦很害怕，因为阚燔的霸道是有名的，据说连忠献王钱弘佐也厌恶阚燔。于是程昭悦依靠自己靠近中枢的便利，把阚燔调任明州（宁波），把胡进思（也是禁卫军军官）调任湖州。阚燔一开始是不愿意离开中枢的，胡进思却劝慰阚燔说出镇明州不错。两人受命，等到真正要去地方上时，胡进思却取消了调令，留在中枢，当了禁卫军的长官。从以上事实中，我们大概可以推测，胡进思是被（程昭悦）统战了，胡进思是个托。事情还没有结束，王子钱仁俊的母亲是杜昭达的姑姑，程昭悦谋害阚燔，让杜昭达起了自保之心，所谓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杜昭达想要立自己的表哥钱仁俊当吴越国王。可能是杜昭达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好，也可能是程昭悦想要以谋反为理由解决杜昭达，也可能是忠献王钱弘佐本人神经过敏，总之东窗事发。杜昭达、阚燔被杀，王子钱仁俊被关在东府（西府是杭州，东府是绍兴，绍兴有一个专为政治犯准备的豪华监狱）程昭悦抓住钱仁俊的老部下慎温其，想让他招供钱仁俊造反的事情，严刑拷打之下，慎温其坚守不屈。忠献王钱弘佐觉得这个人很不错，提拔他当了正式工。（慎温其在钱仁俊手下办事的时候，只能算是钱仁俊的幕僚，没有正式编制，不算“国官”。）

冬十月，金陵攻福州，节度使李弘义遣客将徐仁宴、李廷谔等求救于王。——吴越备史开运三年条（946）

李弘义本名达，杀卓岩明而归款金陵，金陵授之节钺，仍编入属籍，更名弘义。既而遣伪兵部侍郎陈觉使于弘义。觉还及建州，又遣侍卫官硕忠以金陵伪敕使之入觐。弘义以其初不宣命，至是方以书至，不从。觉乃与监军使冯延鲁自建州兴师，皆金陵之志也。——吴越备史开运三年条（946）

是月，王命统军使张筠、赵承泰等率水陆兵三万人以救无诸。——吴越备史开运三年条（946）

时福州乞师于王，王召诸将议行，诸将吏皆曰：“道路险远，难于师救。”内衙都监使水丘昭券以为当救。王曰：“唇亡齿寒，吾为天下元帅，曾不能救邻道，将安用之，诸军宜乐饱食安坐耶？”命水丘昭券专掌用兵，程昭悦掌应援馈运，而以军谋委元昭德，遣筠等率师救之。时王召左右，议铸铁钱，以益将士禄赐。王弟弘亿谏曰：“铸铁钱有八害：新钱既行，旧钱皆流入邻国，一也；可用于吾国，不可用于他国，则商贾不行，百货不通，二也；铜禁至严，民犹盗铸，况家有铛釜，野有铧犁，犯法必多，三也；闽人铸铁钱而乱亡，不足为法，四也；国用幸丰而自示空乏，五也；禄赐有常而无故益之，以启无厌之心，六也；法变而弊不可遽复，七也；钱者国姓，易之不祥，八也。”王深嘉之，乃止。是行也，宿卫衣锦军武肃王庙庭者，闻甲马号令之声，凡数夕而止。及接战，闽淮人视王师周遍郊野，人皆丈余，盖灵助也。——吴越备史开运三年条（946）

946年，淮南入侵闽越，节度使李弘义求救吴越。福州求救的时，忠献王钱弘佐召集文武议事，文武劝谏忠献王说：“路远路险，不要去了。”忠献王高屋建瓴，站在维护东亚诸夏多国体系的立场上，以高度的政治智慧和政治决心，力排众议，坚决出兵救援福州。在武肃王的保佑下，吴越军果然旗开得胜。使福州免于遭受南唐帝国统治的厄运。

当时还有一个插曲，就是远征福州的军费问题。忠献王想要铸造铁钱（搞通货膨胀），充当军费，手段一如后来的现代国家。这个时候，忠献王的弟弟钱弘亿跳出来说这个事不行。他罗列了八个条陈，忠献王听了以后感觉很不错，就没有铸造铁钱。自古以来，搞通货膨胀对于掌握着铸币权的政府来说，一直是魔鬼的诱惑。通货膨胀一时爽，但从长远看却损害国本。吴越国君臣拒绝通货膨胀，反映了他们高贵的政治品德和成熟的政治智慧。

六月乙卯，王薨于咸宁院之西堂，年二十，在位七年。谥曰忠献。八月，敕葬龙山之西原。王英明果断，权变不测。初嗣位，尚少，温柔好礼，恭勤政务，发摘奸伏，人不敢欺。诸校骄恣者能优容之，及被谴，皆不知觉。兵籍使钱丞德家火，俯迩内城，命亲军援之。王登而望，有伺便攘窃者，亟命斩之，众因悉力，火遂灭。淮人之攻闽也，李儒赟来求援，诸将议将不从。王因集而询之，果同其说。王变色曰：“唇亡齿寒，《春秋》明义，吾为天下元帅，执大兵柄，岂不能恤邻难乎？诸将跃马肉食，不能为我身先耶？有异议者，斩！”及大举遣将誓师，辞令明肃，众皆踊跃承命，既而果成大功。开运中，将益车徒，乃下命募军中及民间子弟，而逾时无应者，乃命大纠之令曰：“纠而得之者，粮赐皆蠲半。”翌日，投书者雨集，遂加精训。南方之捷，多其力也。民有献嘉禾者，王问仓吏：“蓄积几何？”对曰：“十年。”王曰：“然则军食足矣，可以宽我民。”乃命复其境内租税三年。——吴越备史开运四年条（947）

947年，忠献王薨，时年二十岁。正如吴越备史所说：“王岐嶷之姿，虽由天纵，缵嗣之日，方属妙年，帑藏因回禄之初，将校竞陆梁之志，乃能恭勤庶务，绍开霸图，有果断之名，无酣嗜之累，以致兴复宫室，开拓土疆，光有大功，聿修厥德，而享祚非永，孰不哀哉！”

老王既死，新王当立，禁卫军的最高长官迎立文穆王钱元瓘第七子——钱弘倧做吴越王。钱弘倧在位的时间很短，大概半年。期间发生两件大事，一件是福州李孺赟反叛，吴越军占据福州。另外一件就是钱弘倧本人被废了。

忠逊王讳弘倧，文穆王第七子，孝献世子同母弟也。起家内衙指挥使、检校司空。开运元年冬十一月，出为东府安抚使，累授检校太尉，寻拜丞相。开运四年六月丙寅，即位于天册堂。是月，晋主入大梁，改号曰汉。秋七月，闽帅李儒资来觐。是月庚子，有雉升于天册堂之戟门，旋历廊庑，久而获之。闰七月，王命李儒赟复任无诸，王亲饯于碧波亭。八月，葬忠献王于国城西原。冬十月，今大元师吴越国王至自丹丘。十二月，李孺斌复贰于我，王命东南面安抚使鲍修让等攻讨，擒而戮之。己酉，传首国城。是月，命丞相吴程知福州威武军事。庚戌，内衙统军使胡进思、指挥使诸温、钭滔等，以内衙兵迁王于义和后院，诸将校率众迎今大元帅即位焉。自忠献王时，诸校骄慢，虽旋加诛殛，而在位者皆优饶遇之。及王缵嗣，性既严急，诛杭越侮法吏三人，而统军使胡进思恃迎立功，干预政事，王恶之，每有僭越，必显责让。进思颇忧惧不自安。属内衙指挥使何承训希旨请诛之，又谋于都监使水丘昭券。昭券以进思党盛难制，请于王，且容之，王犹豫未决。承训惧，以谋告进思，进思遂乱，率亲兵戎服入见。王叱之不退，猝愕入义和院。进思锁其门，矫称王命，告中外曰：“王猝得风疾，传位于某。”因帅诸将迎大元帅于私第，且言于丞相元德昭。德昭至，立于帘下，不拜曰：“俟见新君。”时思等亟出褰帘，德昭乃拜进思，称王命承制授元帅。元帅曰：“若全吾兄，乃敢承命，不然当避贤路。”进思许之，元帅始视事。于是进思杀水丘昭券。时思妻曰：“他人可杀，昭券正人君子也，奈何杀之！”初，逊王将即位，近侍陈禹尝梦以金钞锣承日轮加逊王之顶，而手持二鐶，未几坠地。既而以梦语人，人曰：“汝主将有非常之事，然其二鐶不过二十旬耳。”及即位，又以黄金一镒，命近侍袁文昌铸巨钱。文昌意其求谶，且惧不就，乃宿谋于匠者，别铸一以为备。翌日，以所授金铸之，逊王临视，果不就，因潜以宿铸者献。至是皆验其兆。后废王薨，请谥曰忠逊，以王礼葬会稽秦望山之原。——吴越备史忠逊王条

开运四年（947）六月，忠献王薨的同时忠逊王继位。秋七月，李仁达来杭州觐见，忠逊王赐名李儒赟。李仁达来杭州是不得不来，因为福州就有吴越国驻军（946年战争的结果）。到了杭州以后，李仁达很恐惧，怕就把他留在杭州不让回福州了。为此，李仁达以金笋二十株及杂宝赂内牙统军使胡进思，求归福州。胡进思向弘倧为李仁达请求，弘倧从之，李仁达才得以返回福州。

这个事情在资治通鉴上有记载。

李仁达以其弟通知福州留后，自诣钱唐见吴越王弘倧，弘倧承制加达兼侍中，更其名曰孺赟。既而孺赟悔惧，以金笋二十株及杂宝赂内牙统军使胡进思，求归福州。进思为之请，弘倧从之。——资治通鉴后汉纪二

947年12月，李仁达在福州反叛。原因是李仁达想要袭击并消灭福州的吴越国驻军，然后再投靠南唐。但机事不密，被吴越国驻福州将领鲍修让发觉，鲍修让领兵进攻李仁达府邸，杀之，乱平。自此福州成为吴越国的托管地。

倧大阅兵于碧波亭，方第赏，进思前谏以赏太厚，倧怒掷笔水中曰：“以物与军士，吾岂私之，何见咎也！”进思大惧。——《新五代史·卷六十七·吴越世家第七》

吴越王弘踧大阅水军，赏赐倍于旧。胡进思固谏，弘倧怒，投笔水中，曰：“吾之财与士卒共之，奚多少之限邪！”——《资治通鉴·卷二百八十六》

十一月，钱倧在碧波亭大举检阅水军，赏赐比过去多一倍，胡进思极力劝谏减少赏赐，钱倧动怒，把笔投到水里，说：“我的财产和士卒共有，有什么多少的界限呢！”[12]  胡进思大为恐惧。将士们的赐禄本有定数，随意更改会引起将士贪得无厌之心。胡进思的劝谏从理论上讲并没有错。可是钱倧刚刚继位，急于显示自己的“存在感”，（钱倧）使用武断权力改变“祖宗之法”，以证明自己大权在握。这件事可以从侧面看出，钱倧这个人性格上比较急躁，妄变祖宗之法说明他政治上不慎重，“投笔水中”更是说明他的幼稚。这件事让胡进思很恐惧，为十二月的政变埋下了伏笔。

12月的杭州不太平。吴越备史的记载是这样的“内衙统军使胡进思、指挥使诸温、钭滔等，以内衙兵迁王于义和后院，诸将校率众迎今大元帅即位焉。”你会发现，整个禁卫军和在杭州的军官，几乎都参与了兵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会让诸将校纠集起来，去干这么一桩泼天的忌讳事呢？（造反）

五代军人跋扈，吴越国也不例外。在忠献王时期，忠献王虽然诛杀了许多跋扈军人，但对于在位的军人还是很好的。忠逊王继位，他素来看不惯军人跋扈，而且“性既严急”。刚上位，就诛杀了杭州和绍兴的三个官吏。统军使胡进思仗着迎立忠献王的功劳，干预政事，忠逊王非常厌恶他，胡进思每一次干预忠逊王行政，忠逊王都要斥责他。忠逊王想要让他出镇地方，胡进思不去，忠逊王也对他没有办法。胡进思是个什么人，能让忠逊王没办法？

胡进思，字克开，又字华远，行万一，湖州人。生于晚唐大中十二年(858)，世居长安，后迁吴兴之霅川（今湖州）。四岁能识文，七岁会文章，十七岁时，因考进士不第，即弃文就武。他得悉吴越(今江苏、浙江一带)有个叫钱鏐的，时任都指挥使，胡公认定钱“雄略不凡”，就前去晋见，并和钱取得共识。钱很看重胡，就留他在身边“参赞军机”(帮助军中理事)。

刘汉宏之乱，平定苏常润，许徐之乱（胡当时作为侍卫随元瓘左右于宣州），立下莫大功勋，在功臣堂中，胡进思仅在顾全武之下，名列第二。

等于说胡进思跟钱镠是同一辈的人，比文穆王长一辈，比忠逊王长两辈。本人又是大功臣，活到忠逊王时代，可以想见他的威望，杭州的军官们是以他为长了。

忠逊王继位时才18岁，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他为了自己亲自执掌大权，杀掉威望最高的大臣，是一个好选择。古有康熙擒鳌拜，现有金正恩擒杀叔父，这是自古以来的套路。

这个时候，内衙指挥使何承训看出忠逊王与胡进思的矛盾不可调和，政治风暴即将席卷杭州，不站队的人将会被斗争双方撕裂，站队晚的人会被站队早的人骑到头上。何承训决定站在忠逊王一边，“属内衙指挥使何承训希旨请诛之，又谋于都监使水丘昭券。”水丘昭券觉得胡进思势大，怕不能迅速解决，可能爆发大规模的内战，要从长计议，就跟忠逊王商量。忠逊王犹豫不决。这个时候何承训害怕了，他想要除掉胡进思的图谋已经被一些人知道了，迟早胡进思也会知道，而忠逊王又犹豫不决，等到胡进思逼宫，忠逊王很可能会把自己抛出来当替罪羊。干脆，何承训投靠了胡进思。

胡进思知道了忠逊王想要谋杀自己的内幕，下定决心，发动叛乱。带着亲兵拿着武器进了王宫，禁卫军在那里看戏，没有护驾的。（胡进思的统战工作做的好）忠逊王亲自出面弹压，无效。忠逊王很害怕，躲进了内宫——义和院。胡进思封锁义和院，宣布忠逊王已经中风，不能理政。“矫称王命，告中外曰：“王猝得风疾，传位于某。”然后胡进思就去找钱弘俶（正好他在杭州）想让他继位。又去找当时杭州的文臣之首丞相元德昭，想得到他的认可，这样才能显的名正言顺。

元帅曰：“若全吾兄，乃敢承命，不然当避贤路。”——吴越备史忠逊王条

在得到不杀忠逊王的保证后，钱弘俶答应继承王位，开始以处理政事。本来胡进思还要杀水丘昭券（企图谋杀胡进思的主要文臣），但被其妻劝阻。

忠逊王后来的命运将在下一节（忠懿王）中讲，他最后得了善终。

有心的读者可能会感受到，整个吴越国史多叛乱，但叛乱的性质有所不同。在武肃王时期，叛乱多是地方叛乱，比如处州府叛乱，比如温州府叛乱，叛乱是在外面的。而之后，文穆王，忠献王与忠逊王时期，叛乱依然频发，却是在内部——叛乱的主角全部是内衙都指挥使——禁卫军军官这种角色。这能说明什么呢？答案毫无疑问会指向强干弱枝——中央集权。地方上的资源被杭州抽取过甚，已经不足以支持一场叛乱了。地方虚弱了，杭州就安全了吗？不。恰恰因为地方上的虚弱，使得禁卫军的军官们肆无忌惮。因为再也不会有人从地方上起来勤王了。忠逊王作为合理合法的君主被废，地方上没有人有动作。地方上可是有很多钱家子弟的啊！法王搞中央集权，消灭了地方贵族（藩镇），等到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孤臣孽子为他尽忠死节。凡人免不了受到魔鬼的诱惑，总是用自己的手毁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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